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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109条

96-109条

伤寒五六日中风,往来寒热,胸胁苦满,嘿嘿不欲饮食,心烦喜呕⑴。或胸中烦而不呕,或渴,或腹中痛,或胁下痞鞕,或心下悸、小便不利,或不渴、身有微热,或欬⑵者,小柴胡汤⑶主之。[96]

柴胡半斤 黄芩三两 人参三两 半夏半升,洗 甘草 生姜各三两,切 大枣十二枚,擘

上七味,以水一斗二升,煮取六升,去滓,再煎取三升。温服一升,日三服。若胸中烦而不呕者,去半夏、人参,加栝楼实一枚;若渴,去半夏,加人参,合前成四两半、栝楼根四两;若腹中痛者,去黄芩,加芍药三两;若胁下痞鞕,去大枣,加牡蛎四两;若心下悸,小便不利者,去黄芩,加茯苓四两;若不渴,外有微热者,去人参,加桂枝三两,温覆微汗愈;若欬者,去人参、大枣、生姜,加五味子半升、干姜二两。

讲解〕本条论述太阳之邪传于少阳的证治。

(1)伤寒五六日中风,……喜呕:“伤寒五、六日中风”,即伤寒或中风五、六日,正处于太阳病或者痊愈,或者欲作再经之时。“往来寒热”是恶寒与发热交替出现,即寒时不热,热时不寒,这标志着邪气已入少阳。邪入少阳,正邪分争在于胁下,形成互有进退的病理变化,邪气胜则恶寒,正气胜则发热,寒来热往,热来寒往,故见“往来寒热”之证。“胸胁苦满”,即胸胁因满闷而颇觉痛苦,这是由于足少阳之经脉“循胸,过季胁”,今少阳受邪,而经气不利之故。“嘿嘿”(mè默)为心中抑郁不快,神情沉默的样子。嘿嘿与不欲饮食同论,是说明胆气抑郁,疏泄不畅,并进而影响胃腑受纳功能。少阳胆与三焦皆内寄相火,受邪之后,气郁必致火郁。少阳火热上扰心神,故见“心烦”;胆病最易犯胃,胃失和降,上逆为呕,故而喜呕。喜呕者,多呕,善呕也,由上述诸证可知,太阳之邪已传入少阳无疑。

(2)或胸中烦而不呕,……或咳:少阳司枢机之职,外通太阳,内接阳明,其受邪常有出表入里,或进或退的变化;又因其与三焦之气互相沟通,故其为病也有在上在下的差异。因此,少阳病的或见之证较它经为多,如邪结偏上,郁于胸胁,未犯胃腑,可见胸中烦闷但不呕;如火邪伤津,则见口渴;肝胆气郁,横逆犯脾,脾络不和,则腹中作痛;少阳经气被郁,气机凝滞,则胁下痞硬。“痞”,塞也,是较“胸胁苦满”更严重的证候。少阳受邪,三焦不利,水道不调,水饮内停,饮邪上凌则心下悸;水邪下蓄则小便不利;里气和而表气不和则见身微热;上焦气机不利,影响肺气宣降,则可见咳。

(3)小柴胡汤:小柴胡汤由柴胡、黄芩、半夏、生姜、人参、大枣、甘草七药组成。柴胡苦平,《神农本草经》载其有主治肠胃中结气,饮食积聚,寒热邪气,推陈致新的功效。本方重用此药,一则取其疏解少阳经中邪热,二则取其疏利肝胆,条畅气机,以解少阳气郁。配黄芩之苦寒,以清少阳胆腑之郁热。柴、芩合用,经腑同治,气郁得达,火郁得发,为方中主药。半夏、生姜合用,亦名小半夏汤,皆辛温之品,和胃降逆,散饮祛痰,是治呕圣药,为少阳主证“喜呕”、“不欲饮食”而设,且味辛能散,对疏通少阳郁滞也有裨益。人参、甘草、大枣甘温益气,补中扶正,一则可助少阳之气以祛邪,二则可补太阴脾气,防止少阳胆木之邪内传,亦即“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的意思。本方寒温并用,攻补兼施,辛开、苦降、甘调合于一方,解邪热,利枢机,清肝胆,畅三焦和脾胃,而成和解少阳,宣通内外之剂。本方要求煮后去滓再煎,意在使其攻补协调,寒温并行,刚柔相济,达到和解之义。方后加减诸法,为少阳病或见证而设,实为临证使用本方随证化裁的示范举例,不多赘解。

临证意义

(1)本条列于太阳病篇,说明太阳之邪不独可传阳明,也可传于少阳,临证应以辨证为准,不可囿于传经之次第。

(2)小柴胡汤是治疗少阳病的主方,以其清肝胆、利枢机、解邪热,进而可达到和解表里,调和阴阳,协调升降的作用,故不仅可治外感热病,还可治疗内伤杂病。就象桂枝汤在外可调和营卫,在内可调和脾胃一样,两方运用之广确可媲美。其中值得注意的是,其退烧解热的功效尤著,就本论后文所及,提到除治疗往来寒热外,还可治疗潮热、身热、伤寒差后更发热等。验于临证,凡慢性低热,急性高热,以及所谓“无名热”兼有少阳证者,均可使用,疗效显著。曾治一青年女工,低烧经久不愈,伴有胸胁苦满,月经不调,行经腹痛,乳房作胀,呃逆等证,六脉皆弦,病本为肝胆气郁,化热伤阴之候,前用鳖甲、生地、地骨皮等一派滋阴清热药物,虽有时低热暂退,但仍是反复发作。遂投小柴胡汤加减,仅数剂而痊愈。又某患儿因急性肝炎住某传染病医院治疗,高烧40.5°C持续不退,用它药无效,病情十分危重,急与小柴胡汤加石膏,连用两剂,高热渐退而化险为夷。本方对于肝胆疾患,肝胃不和,肝脾不和诸杂病,亦同样有效。如某女工患顽固性呕吐三年未愈,每于食后即吐,呕吐物味极酸苦而挟痰涎。右胁胀满,胃脘作痛,二便尚调。月经前后不定,经行则心胸烦闷而小腹胀痛。脉沉弦而滑,舌苔白滑。遂辨为肝胆气郁,疏泄不利,痰饮内生,胃失和降之证。拟疏利肝胆,清化痰热,和胃降逆之法,方选小柴胡汤化裁,用柴胡12克,黄芩、半夏、生姜各10克,党参、炙甘草各6克,竹茹、橘皮各12克,香附、郁金各10克。共服六剂,呕吐全瘳,其后也未再发。

(3)临证使用本方,柴胡用量当重,其他药物一般等量应用即可。不重用柴胡,则不足以解邪热,利疏机,对于一般体质的人,不会发生劫肝阴之弊。而对素体肝肾阴亏者,则当斟酌使用,或适当配以顾护肝阴之药。

(4)本方为和解剂之代表方,因不假汗下之法而能解邪热于顷刻之间,所以在八法之中叫作“和法”。又因其方寒热兼用,补泻同施而又去滓重煎,亦成和解之方义。


血弱气尽,腠理开,邪气因入,与正气相搏,结于胁下⑴。正邪分争,往来寒热,休作有时⑵,嘿嘿不欲饮食。脏腑相连,其痛必下,邪高痛下,故使呕也⑶。一云脏腑相违,其病必下,胁鬲中痛。小柴胡汤主之。服柴胡汤已,渴者属阳明,以法治之 ⑷。[97]

讲解〕本条论述少阳病小柴胡汤证的病因、病机和少阳转属阳明的证治。

(1)血弱气尽,……胁下:此言少阳病的成因。人体气血虚弱,腠理疏松之时,致使邪气乘虚而入,与正气相搏而为病。“胁下”为少阳之分野,言“结于胁下”,则知邪入少阳为病无疑。

(2)正邪分争,……有时:“休作有时”指时而寒止热作,时而热止寒作,与往来寒热之意相仿,乃是正邪相争,互有进退的体现。

(3)脏腑相连,……呕也:肝胆表里相关、脾胃以膜相连,即谓“脏腑相连”。肝胆属木,脾胃属土,木本克土,故木为高,土为下。木受邪谓“邪高”,木邪犯土谓“痛下”,即使下病之义。肝胆受邪,横逆犯胃,胃失和降,故使呕也。

(4)服柴胡汤已,……治之:少阳郁火伤津,或可见渴,但服小柴胡汤后,邪气得解,胆气条达,三焦畅利,津液得复,渴即自解。今服汤已反见渴者,多非少阳或见之渴,乃是邪气转属阳明,阳明热盛伤津所致,应从阳明之法治疗,不可再用小柴胡汤。正如钱天来所说:“但云以法治之而不言法者,盖法无定法也。假令无形之邪热在胃,烁其津液,则有白虎之法以解之;若津竭胃虚,又有白虎加人参之法以救之;若有形之实邪,则有小承气汤及调胃承气汤和胃之法……若此之类,机变无穷,当随时应变,因证便宜耳。”

临证意义

(1)本条所言少阳病成因,也就是诸外感病之成因,这就是《内经》所说的“邪之所凑,其气必虚”。这体现了仲景在外感病发病学方面,不仅注意到外因,更注意到人体的体质因素,即内因的重要性。这一学术思想,对指导临床辨证及中医体质学说的发展皆有启迪。

(2)前条举太阳之邪传少阳,本条举少阳之邪转属阳明,皆说明邪气之传,并无固定次第,临证当据证而辨,以客观证候作为判断病邪传变趋势和转归的依椐。


得病六七日,脉迟浮弱,恶风寒,手足温⑴。医二三下之,不能食而胁下满痛,面目及身黄,颈项强,小便难者,与柴胡汤,后必下重⑵。本渴饮水而呕者,柴胡汤不中与也,食谷者哕⑶。[98]

讲解〕本条论述表证兼里虚,误下之后,导致中虚饮停而类似少阳之证(小柴胡汤的禁忌证)。

(1)脉迟浮弱,……足温:脉浮弱、恶风寒是邪在表的反映,脉迟则是脏寒的表现;“手足温”则是邪伤中焦,病系太阴。此病属太阳表邪又有脾家虚寒之证。

(2)医二、三下之,……下重:太阳表证兼太阴里虚,本不当下,今屡用下法,致中虚不运,则“不能食”,水湿内留,阻遏少阳经气,则“胁下满痛”。“颈”在侧而属少阳;“项”在后而属太阳,今水湿之邪阻遏二经之气,故见“颈项强”;湿邪内郁,肝胆疏泄不利,胆汁外溢而发“面目及身黄”。“小便难”是水湿之邪留而不去之征。此证颇似少阳,而实为太阴,当用温中利饮除湿之法治之为宜。若误作少阳病而投以小柴胡汤,则柴、芩苦寒更伤太阴;参、草之甘则愈助水湿,就可能造成中气下陷,湿邪凝滞而出现大便时的“下重”之证。

(3)本渴饮水而呕者,……者哕:口渴,饮水后又见呕者,乃是水饮内停,津液不能输布上承,又逆于胃所致。虽有呕,但也非少阳病之“多呕”,故不当与小柴胡汤,误用则更伤中阳而助湿邪,甚至出现“食谷者哕”的重证。哕即呃逆,重病见之,多是胃气衰败之兆。

临证意义

(1)本条举中虚饮停,阻遏少阳经腑之气,证见少阳类似证,以及误用柴胡汤后所出现的变证,提示临证不仅要看到疾病的现象,更要注意探求病证的病机本质,这样才不致发生误辨误治。

(2)本条提示,凡中阳虚衰,寒湿内盛者,当禁用小柴胡汤。


伤寒四五日,身热,恶风,颈项强,胁下满,手足温而渴者,小柴胡汤主之。[99]

讲解〕本条论述三阳证俱见,治取少阳的方法。

“身热、恶风”为太阳表证;“胁下满”为少阳经气不利证;“颈项强”为少阳、太阳二经俱有邪气所致;“手足温而渴”,若兼小便难则多为脾虚饮停,今未见小便难,则属邪伤中焦,胃热津伤。三阳证俱见,治取少阳,用小柴胡汤,解邪热,利枢机,从而达到宣通上下,畅达内外,三阳之邪俱解的目的。但在具体应用时,亦当参照小柴胡汤加减例,灵活化裁。如钱天来所云:“太阳表证未除,宜去人参加桂枝;胁下满,当加牡蛎;渴则去半夏加栝楼根为是。”

临证意义〕本条与上条证极近似。恶风、颈项强、胁下满、手足温、口渴之证两条皆有,所不同者,一是身热之有无,二是发黄之有无,三是饮水之不呕与呕,四是食谷之哕与不哕,五是小便难与不难。以上五证,为两条证候鉴别之依据。三阳俱病,则小柴胡主之;中虚湿盛,则于寒湿中求之。仲景辨证入微,用方严谨,于此可见一斑。


伤寒,阳脉涩,阴脉弦,法当腹中急痛⑴。先与小建中汤,不差者,小柴胡汤主之⑵。[100]

小建中汤方

桂枝三两,去皮 甘草二两,炙 大枣十二枚,擘 芍药六两 生姜三两,切 胶饴一升

上六味,以水七升,煮取三升,去滓,内饴,更上微火消解。温服一升,日三服。呕家不可用建中汤,以甜故也⑶。

讲解〕本条论述少阳病兼夹里虚的证治。

(1)阳脉涩,……急痛:“阳”与“阴”指浮沉言。浮取脉涩而不流利,沉取脉弦而不和缓。涩主气血虚少,弦主少阳受邪,又主疼痛。“法”含有规律的意思,中焦虚寒,气血不足,经脉失养,又被少阳之邪所乘,依发病规律讲,当见到腹中拘急疼痛之证,此属土虚木乘,少阳夹虚,也即虚人伤寒之例。

(2)先与小建中汤,……主之:虚人伤寒,应先扶正后祛邪,故先与小建中汤健脾补虚,缓急止痛。服药后如果脾气得复,气血得充,肝胆气平,则诸证皆愈,就不必再用药治疗。如药后不差,腹中仍痛,则是肝胆邪气太盛,故再用小柴胡汤和解少阳,疏利肝胆,调和脾胃,方能求愈。但因其有腹痛之证,故当去黄芩之苦寒而加芍药之缓急止痛。

小建中汤即桂枝汤倍用芍药加饴糖而成。桂枝汤既可调和营卫气血,又能调和脾胃阴阳,加饴糖甘温补中以缓筋脉之急;倍芍药酸甘益阴而于土中伐木,即在补脾之中,又平肝胆之横逆,且可增强缓解经脉拘挛而止痛的功效。此即《内经》“肝苦急,急食甘以缓之”之法。也就是说健脾即可生血,血主濡润,则肝气自柔而条达,所以培土即可制木,而使肝脾之证皆愈。

(3)呕家不可用建中汤,……故也:“呕家”,即素有呕病者,此多因中焦湿盛饮留,胃失和降而致。建中汤以桂枝汤之甘,又加饴糖之甘,甘甜过甚必动湿而恋饮,而使气机上逆,所以呕家不喜甘。此即小建中汤的禁忌证,和湿热内盛之“酒客病”误用桂枝汤,“得之则呕”相呼应。

临证意义

(1)本条所述少阳夹虚先用建中,后用柴胡之法,既是虚人外感先建其中的原则,又是《金匮要略》所说的“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的具体运用。一证二方,以别虚实之治。说明了小柴胡汤虽有参,枣、草甘温益气之品,但毕竟偏于苦寒,而以清热透邪为主,故上言中虚湿盛者禁用,此言脾虚血少者慎用,其道理则是一致的。

(2)肝胆邪盛,脾虚血少,木旺乘土,土不培木,可见腹中急痛,亦可见胁下急痛,皆可依本条治法。如曾治一肝炎患者,胁下急痛,食少乏力,经服多剂柴胡汤不效。诊其脉弦中兼缓,断为土衰木乘之候,即予小建中汤,药后其痛竟止。临证又常遇虚劳腹痛而见脉弦者,其中多有土衰木乘的因素,亦当先健脾扶虚,后疏利肝胆。可见建中一法、不仅补脾,而且能治肝胆,可达培土制木之效。


伤寒、中风,有柴胡证,但见一证便是,不必悉具⑴。凡柴胡汤病证而下之,若柴胡证不罢者,复与柴胡汤,必蒸蒸而振,却复发热汗出而解⑵。[101]

讲解〕本条论述小柴胡汤的使用法,柴胡证误下后复与柴胡汤法,以及战汗作解的机转。

(1)有柴胡证,……悉具:所谓一证,当是指能反映少阳受邪,火郁气壅病机特点的一两个主证,本论“胸胁满不去者”,“胸满胁痛者”,“寒热发作有时者”,“呕而发热者”,即是明证。故无需柴胡证皆备而始用柴胡汤。

(2)凡柴胡汤病证而下之,……而解:柴胡汤证,邪在少阳,泻下不能祛其邪,反伤正气,故少阳有忌下之禁。此虽误下,幸喜未成变证,柴胡证不罢,再与柴胡汤乃属正治之法。但毕竟因误下正气受挫,药后正气得助,奋力祛邪,就有可能出现战汗作解的情况。“蒸蒸”,盛也。“蒸蒸而振”,指战振之甚,战后“却复发热汗出”者,是正胜邪却,故病可解。

临证意义〕(1)“但见一证便是,不必悉具”,旨在提示临床辨证时要注意抓主证,尤其是抓住能反映病机本质的主证。不仅少阳病柴胡证当如此,其他各经病也当如此。所以这一原则具有普遍指导意义。

(2)举服小柴胡汤后出现战汗作解例,说明小柴胡汤虽非发汗剂,但药后邪热得解,气机畅达,正气得以发扬,邪气犹有透表从汗出而解的机转。临证见战摇勿惧,当静俟汗出即解。


伤寒二三日,心中悸而烦⑴者,小建中汤主之⑵。[102]

讲解〕本条论述伤寒夹虚的证治。

(1)伤寒二三日,……而烦:伤寒二三日,病程并不长,又未经误下,却见心中悸烦之证,多是因里气素馁,心脾气血不足所致,气虚心无所主易生悸,血虚心神不敛易生烦。通常悸、烦之证尚不明显,一但邪犯边防,震动宫城,则悸、烦之证便明显出现。此亦为伤寒夹虚之证。

(2)小建中汤主之:证属虚人伤寒,治当先建其中。故用小建中汤扶正强本。本方内益气血,外和营卫,安内攘外,表里兼顾,甚合病情。

临证意义〕第〔100〕条论少阳夹虚,腹中急痛;本条论太阳夹虚,心中悸而烦。虽见证不同,但皆是外感夹气血两虚之证,故皆用小建中汤而总治里虚。此即兵法中强主弱客之法。


太阳病,过经⑴十余日,反二三下之,后四五日,柴胡证仍在者,先与小柴胡。呕不止,心下急,一云呕止小安。郁郁微烦⑵者,为未解也,与大柴胡汤下之则愈⑶。[103]

柴胡半斤 黄芩三两 芍药三两 半夏半升,洗 生姜五两,切 枳实四枚,炙 大枣十二枚,擘

上七味,以水一斗二升,煮取六升,去滓再煎,温服一升,日三服。一方加大黄二两,若不加,恐不为大柴胡汤。

讲解〕本条论述少阳兼里实的证治。

(1)过经:太阳之邪传入他经,表证已罢谓“过经”。从下文“柴胡证仍在”,知邪已入少阳。

(2)呕不止,……微烦:此三证,当看成是少阳病“喜呕”,“胸胁苦满”,“心烦”三证的进一步加重。“呕不止”,乃因少阳邪热内并阳明,热壅于胃,胃气上逆所致;“心下急”,即心下胀满、拘急、疼痛之极,为阳明胃热结聚之兆;“郁郁”与“嘿嘿”,皆为少阳气机郁结之象,但此证以“郁郁”为重;言“微烦”,并非轻微之烦,当是指气郁热遏于内,使内心虽烦,但外见躁扰之象反微。证属少阳之邪未解,阳明燥热已成,亦当有不大便之证。

(3)与大柴胡汤下之则愈:少阳未解,则不得用承气,胃家已实,又不得不下,故取大柴胡汤和解少阳兼以泻下阳明。本方由小柴胡汤去人参、甘草,加大黄、枳实、芍药而成。方用小柴胡汤以和解少阳,因已见里实之证,故去参、甘之甘补;大黄配枳实,为半个承气汤,以泻阳明之实热;芍药配大黄,酸苦涌泄,能于土中伐木,以平肝胆之气逆。生姜较小柴胡汤用量为大,一取其辛散降逆,散结消饮以止呕,二因本证邪热聚集于心下,故重用其上行和胃,以牵制大黄峻猛速下之力,使之达到调和胃气的目的。原方无大黄,考原文有“下之则愈”语,当以有大黄为是。

临证意义〕大柴胡汤既可疏利肝胆之气滞,又可荡涤肠胃之实热,既治气分,又调血分。凡肝胆胃肠不和,气血凝结不利诸证,皆可考虑使用,因此临床运用很是广泛。如用治急性胆囊炎、胆石症、急性胰腺炎、消化道溃疡穿孔以及热痢腹痛下重等急重症,只要辨证属气火交郁的实证,适当化裁,每每功效卓著。仲景创本方,为中医治疗急症作出了贡献。曾在某医院会诊一急性胃穿孔患者,原拟手术治疗,家属虑其年迈多险,要求请中医会诊,证见腹痛不可耐,心烦口苦,噁心呕吐,舌苔黄厚,脉弦而滑。遂与大柴胡汤,仅一剂,泻下黑便,腹痛大减,呕噁亦止,原方继服二剂,诸证好转,后经调理而痊愈。


伤寒十三日不解,胸胁满而呕,日晡所发潮热,已而微利⑴。此本柴胡证,下之以不得利,今反利者,知医以丸药下之,此非其治也。潮热者,实也。先宜服小柴胡汤以解外,后以柴胡加芒硝汤主之⑵。[104]

柴胡二两十六铢 黄芩一两 人参一两 甘草一两,炙 生姜一两,切 半夏二十铢,本云五枚,洗 大枣四枚,擘 芒消二两

上八味,以水四升,煮取二升,去滓内芒消,更煮微沸,分温再服,不解更作。臣亿等谨按,《金匮玉函》方中无芒消。别一方云,以水七升,下芒消二合,大黄四两,桑螵蛸五枚,煮取一升半,服五合,微下即愈。本云柴胡再服,以解其外,余二升加芒消、大黄、桑螵蛸也。

讲解〕本条论述大柴胡汤证与误用丸药后的证治。

(1)胸胁满而呕,……微利:“胸胁满而呕”是少阳证。“日晡所发潮热”是阳明里实证,即下文所说“潮热者,实也”。“日晡所”天地间燥气最盛,应于人体则阳明之气最旺,凡阳明燥热成实之证,此时正气抗邪最有力,因而见发热,每日如此,如潮汐有信,故称“潮热”。证属少阳兼阳明里实,当治以大柴胡汤,即下文所说“此本柴胡证”。今反见“微利”,何也?从下文“医以丸药下之”,乃知因误用丸药泻下,大便虽通,但燥热不去,少阳证难除,且正气亦伤,故属于误治之列。

(2)先宜服小柴胡汤以解外,……主之:证属少阳不和兼阳明燥热,误用丸药泻下后正气受挫,邪气未解,此时不敢再用大柴胡汤峻下,恐更伤正气,故先以小柴胡汤以解外。“外”是对阳明之“里”言,实指少阳,冀少阳胆热得清,枢机畅利,阳明燥热自除。若不能解,则再以柴胡加芒硝汤和解少阳润燥泻热。本方取小柴胡汤方药量的三分之一,加芒硝之咸寒以泻热、软坚、润燥,又不减人参、甘草等补药,故对正气受挫,里实不甚者更为适宜。

临证意义〕少阳不和者用小柴胡汤;少阳不和兼阳明里实者用大柴胡汤;少阳不和兼阳明燥热且正气不足者,先用小柴胡汤,后用柴胡加芒硝汤。辨证论治入微,令人有所遵循。


伤寒十三日,过经,讝语者,以有热也,当以汤下之⑴。若小便利者,大便当鞕、而反下利,脉调和者,知医以丸药下之,非其治也⑵。若自下利者,脉当微厥⑶,今反和者,此为内实也,调胃承气汤主之⑷。[105]

讲解〕本条论述太阳过经于阳明,误用丸药泻下后的变证与治疗。

(1)讝语者,……下之:“讝语”为阳明有热之证,因胃络上通于心,心主言,阳明之热循经上扰心神,故作“讝语”,当依法选用承气汤类清热泻下。

(2)若小便利者,……治也:阳明有热,迫津偏渗,则见小便数多。小便数多,则知津液偏渗不能还入胃肠,大便必秘结坚硬。今反见下利,切脉又与阳明热实证相合,因知是由于医者误用丸药泻下,大便虽通,但燥热未去,所以说“非其治也”。

(3)若自下利者,脉当微厥:如果少阴虚寒而自发下利的,其脉当微而手足当厥冷,方为脉证相应之候。

(4)今反和者,……主之:若虽有“下利”,但脉不见微,手足不见厥,今反调和的,则知属于阳明内实之证。然因其已经用丸药泻下,胃气必有所伤,对峻下之剂则不相宜,故选调胃承气汤以和胃气。

临证意义〕上两条皆有用丸药误下之经过,结果是大便虽通,但内在的燥热犹不能根除,致使证候错综复杂,难于辨识。今在临床类似的情况仍可见到,如常见有人对不大便者,动则投以番泻叶之类,有时则可造成不良后果。曾治一“流脑”后遗症患者,视物模糊,大便秘结。辨为肝肾阴亏,拟滋阴增液之法,冀其阴液渐复,大便自下。其后他医嫌此法过缓,竟改用硫酸镁泻下以图速效,服后大便虽快利于一时,但视力却更趋下降。这样的教训应当汲取。

这两条一为少阳兼阳明误用丸药泻下,一为阳明里实误用丸药泻下,前者不用大柴胡而先用小柴胡,后用柴胡加芒硝汤;后者不用大、小承气,而用调胃承气汤,其顾护正气的用意是显然易见的。

按:关于“脉当微厥”,注家多以脉微肢厥解,今姑且从之。本论《不可下篇》有“厥者,脉初来大,渐渐小,更来渐大”,主里虚有寒,其机理和自下利之证是相合的。但其脉象乃应作临床验证。


太阳病不解,热结膀胱,其人如狂,血自下,下者愈⑴。其外不解者,尚未可攻,当先解其外;外解已,但少腹急结者,乃可攻之⑵,宜桃核承气汤⑶。后云,解外宜桂枝汤。[106]

桃仁五十个,去皮、尖 大黄四两 桂枝二两,去皮 甘草二两,炙 芒消二两

上五味,以水七升,煮取二升半,去滓,内芒消,更上火微沸,下火。先食温服五合,日三服,当微利。

讲解〕本条论述太阳蓄血,血热初结,热重而瘀轻的证治。

(1)太阳病不解,……者愈:太阳表邪不解,邪气循经入里,与血结于下焦膀胱,为太阳蓄血之证。“如狂”为精神不宁之状,然未致于狂。心主血脉,今血热瘀于下焦,浊热上扰心神,故见“如狂”。但血热初结,瘀未成形,或有热迫血行,而见下部出血,或尿血,或便血,或阴道下血。出血后,邪有出路,热随血泄,犹可自愈,这和伤寒表实自衄作解的机理相近。但此之下血后,当以精神安定,热退脉静为准。

(2)其外不解者,……攻之:“少腹”即小腹,“急结”为急迫胀痛难耐不可名状。这是血热瘀结,气机被遏,热势偏盛,火性急迫的反映。“如狂”与“少腹急结”为此病之主证,治当泻热行瘀。但邪由表来,若表邪未解,则不可先攻里,以防在表之邪悉陷入里而使病情复杂化,故当先解表。“外解已”,才可攻里。

(3)桃核承气汤:本方系调胃承气汤加桃仁、桂枝而成。方中桃仁苦甘性平,破血去瘀,润燥滑肠,以为主药。大黄苦寒,荡涤实热,也入血分,助桃仁行血祛瘀。芒硝咸寒,软坚去实;加入桂枝一味辛温行气通阳之药,非为解表而设,而在于理气以运血去瘀。炙甘草则为调和诸药,和中护正而设,共成泻热行瘀之剂,所谓“先食”服用,是指在饭前服用,古人有病在胸膈以上者,应先进食后服药;病在心腹以下者,应先服药后进食的说法。本证病在下焦,本方又系泻热去瘀之剂,故需在饭前空腹服药。这些给药方法,今仍沿用。

临证意义

(1)太阳蓄血为邪气随经入里所致。当表邪未尽时,则属表里同病之证。仲景叮咛“其外不解者,尚未可攻,当先解外”,“外解已”“乃可攻之”,以见先表后里治则的重要性。

(2)太阳腑证,邪与水结,气化不利,则为蓄水,病在气分;热与血结,血热瘀滞,则为蓄血,病在血分。体现了太阳腑证气血为病的不同。

(3)桃核承气汤虽为太阳蓄血热重瘀轻之证而设,但临床运用则不局限于此一病。凡血瘀有热者,皆可使用。如妇科中之瘀热经闭,产后恶露不下,身热喘满,烦躁如狂;伤科中之瘀血疼痛,便秘;他如冠心病,某些急腹症,精神分裂症等等,皆可使用。


伤寒八九日,下之胸满烦惊,小便不利,讝语,一身尽重,不可转侧⑴者,柴胡加龙骨牡蛎汤主之⑵。[107]

柴胡四两 龙骨 黄芩 生姜 铅丹 人参 桂枝去皮 茯苓各一两半 半夏二合半,洗 大黄二两 牡蛎一两半,熬 大枣六枚,擘

上十二味,以水八升,煮取四升,内大黄,切如碁子⑶,更煮一两沸,去滓,温服一升。本云,柴胡汤,今加龙骨等。

讲解〕本条论述伤寒误下后,邪传少阳,并弥漫表里的证治。

(1)胸满烦惊,……转侧:“胸满”为少阳本证。“烦”,犹剧也,“烦惊”是言惊怖不宁之甚。人之七情变化,与脏腑功能密切相关,肝旺多怒,胆虚多惊。此证因太阳误下,邪陷少阳,胆气被伤,故见“胸满烦惊”。“小便不利”是太阳腑气不利所致。“讝语”则为阳明有热之证。三阳俱病,一身经气为之不利,故“一身尽重不可转侧”。

(2)柴胡加龙骨牡蛎汤主之:三阳俱病,少阳枢机为之不利,故以本方和解少阳之邪兼清阳明之热,又利太阳之水。方用小柴胡汤去甘草和解少阳,调和枢机;用龙骨、牡蛎、铅丹镇胆气之怯而止惊怖不宁;用桂枝、茯苓助太阳气化,以行津液而利小便;用大黄泻阳明之热、和胃气以治讝语。三阳之邪俱解,“身重”之证自除。方中铅丹,《神农本草经》言其“主吐逆胃反,惊癎颠疾”。因其有毒,内服作汤剂,一次量不宜超过5克,且当用布包后入煎,防止药粉直接入口,并注意不要连续服用太久,以防蓄积性中毒。

(3)碁子:即棋子,类今之围棋子大小。 “碁”为“棋”或字。

临证意义

(1)本条与上条,一言惊,一言如狂,皆为神志症状;一言胸满,一言少腹急结,皆言壅遏之证。但本条主要为少阳枢机不利,病在气分;上条则为太阳热与血结,病在血分,两条实有对比鉴别的意义。

(2)柴胡加龙骨牡蛎汤治疗胸闷烦惊之证确有疗效。今多用其治疗精神分裂症、癫癎等病而辨证为少阳热郁者。曾治一陈姓青年患精神分裂症,至夜则兴奋不寐,服大量西药镇静剂无效,切其脉弦,遂投本方,只进二剂则病大减。又治一男孩,患风湿性舞蹈症,肢体躁动不休,夜间少寐而精神惊怍不宁,脉弦滑,舌苔黄腻;辨为肝胆气火交迸而阳气不潜之证,用本方数剂后,证情缓解。


伤寒,腹满,讝语,寸口脉浮而紧,此肝乘脾也,名曰纵,刺期门。[108]

讲解〕本条论述肝乘脾的证治。

“腹满、讝语”为脾、胃之疾患。《辨脉法》云:“脉浮而紧者,名曰弦也。”故‘寸口脉浮而紧”当作弦脉看,弦为肝脉,脾胃之病而见肝脉,则为肝胆之邪乘于脾胃之征,故曰“此肝乘脾也”。《平脉法》云:“水行乘火,金行乘木,名曰纵。”依此五行顺次相剋的形式类推,本条所言肝乘脾,即木乘土即为“纵”,故“名曰纵”。期门为肝经募穴,在正当乳下肋骨尽处,即第九肋骨端,刺之以泻肝经之邪气,解脾胃之围。但肝脾肿大者,不可深刺,以防刺伤肝聛。


伤寒,发热,啬啬恶寒,大渴欲饮水,其腹必满。自汗出,小便利,其病欲解。此肝乘肺也,名曰横,刺期门。[109]

讲解〕本条论述肝乘肺的证治。

“发热、啬啬恶寒”,是邪在表之候。肺合皮毛,表邪内舍于肺,肺气亦为之不利。肺为水之上源,其气肃降,通调水道、输布津液。今肺气不利,津液不布则“大渴欲饮水”;水道不调则当有小便不利。小便不利,水饮内留,阻滞气机,故“其腹必满”。本证若见自汗出,则表邪解;见小便利,则里水去。皆是肺气得以宣降之征,故其病欲解。“此肝乘肺也,名曰横”,意思当承“其腹必满”句下。言肝乘肺者,文中并无肝旺之脉证,疑文有脱漏,或因上条已言“寸口脉浮而紧”,本条则略而不言。《平脉法》云:“火行乘水,木行乘金,名曰横。”今肝乘肺,即肝木反侮肺金之候,为五行逆次相剋,故曰“横”。

临证意义〕上两条通过肝和脾,肝和肺的乘侮关系,说明脏腑之间的病理联系,示人辨证当整体分析,论治当探求其本,至于条文所描述的具体证候,可能有所脱漏,不必死于句下。


小结

从第〔96〕条至〔109〕条,论述了小柴胡汤证及其类似证,少阳兼里虚的小建中汤证,少阳兼里实的大柴胡汤证与柴胡加芒硝汤证,少阳误下邪气弥漫三阳而烦惊的柴胡加龙牡汤证;还论述了太阳传阳明的调胃承气汤证,以及太阳表邪循经入里,与血结于膀胱的太阳蓄血证治。可见太阳之邪入里,可入少阳,可入阳明,亦可循经入本腑,实无定法可循,而当随证辨识。至于“纵”、“横”所用之刺法,亦当引起重视。

复习思考题

1.试述小柴胡汤证、大柴胡汤证、柴胡加龙骨牡蛎汤证的因、机、证、治。

2.你对少阳兼里虚先用小建中,后用小柴胡的治疗方法怎样认识?

3.试述桃核承气汤证的因、机、证、治。

电子版注:

1、第98条讲解中,纸版引号中为“食后者哕”,既是引用,与条文“食谷者哕”不符。电子版已改,出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