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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心堂温病条辨原病篇(1)

问心堂温病条辨原病篇(1)

汪瑟庵先生参订 吴瑭鞠通氏著

征以园先生同参 受业姪嘉会校字

朱武曹先生点评 男廷莲同校

〔自学时数〕8学时

〔面授时数〕2学时

〔目的要求〕

1、了解本书在立论上的理论依据,以及《内经》在本书中的指导地位。

2、了解《内经》对温病的命名原则和对病因、病机、证候、治则、治法、预防等方面的认识。

3、了解运气学说在温病辨证论治中的重要地位及其实际运用。

讲解

(1)原病篇《温病条辨·原病篇》共选引了《内经》有关温病的十九条经文,因此,又称“引经十九条”。这十九条经文分别从《素问》的“六元正纪大论”、“阴阳应象大论”、“金匮真言论”、“热论”、“刺志论”、“生气通天论”、“刺热”、“评热病论”、“刺法论”、“玉版论寒”、“平人气象论”等十一篇中和《灵枢》的“论疾诊尺”、“热病”二篇中引出。有的系节选,有的则是摘录。所引十九条经文,全面地、集中地反映了《内经》对温病病因、病机、证候、诊断、治疗及预防等方面的知识。吴鞠通精心选引并逐条加以详注,且置于卷首,意在说明《温病条辨》是对《内经》论温病的继承和发展他说:“首卷历引经文为纲,分注为目,原温病之始”(《凡例》)。因此,弄通经文及吴注,对学习全书将起着提纲挈领的作用。

一、《六元正纪大论》(1)曰:辰戌之岁,初之气,民厉温病(2);卯酉之岁,二之气,厉大至,民善暴死;终之气,其病温(3)。寅申之岁,初之气,温病乃起(4);丑未之岁,二之气,温厉大行,远近咸若(5)。子午之岁,五之气,其病温(6)。巳亥之岁,终之气,其病温厉(7)。

叙气运,原温病之始也。每岁之温,有早暮微盛不等,司天在泉,主气客气,相加临而然也。细考《素问》注自知,兹不多赘。

按吴又可谓温病非伤寒,温病多而伤寒少,甚通。谓非其时而有其气,未免有顾此失彼之诮,盖时和岁稔,天气以宁,民气以和,虽当盛之岁亦微;至于凶荒兵火之后,虽应微之岁亦盛,理数自然之道,无足怪者。

讲解

本条讨论《六元正纪大论》,根据运气学说,指出温病的发生与流行,与岁运岁气密切相关。

(1)《六元正纪大论》《六元正纪大论》,《素问》篇名。是《素问》论述运气学说七篇大论中的一篇。运气学说,是通过长期的实际观测,总结了自然气候的运动变化规律,并且认为,人与天地是相应的。在总结自然气候变化规律的基础上,提出了对生命现象、人体生理、病因、病机、诊断、治疗、养生防病等一系列规律性的认识,从而成为中医学的理论基础。运气推算,是古人在长期观测气候变化的基础之上,吸取当时天文、地理、历法、数学、农学等多学科的成就,用当时先进的哲学思想—阴阳五行学说作为说理工具,用天干、地支的排列组合形式来进行推算的。关于运气计算的方法,此处不作系统介绍,只将本条所述六气部分简释如下:

运气学说把自然气候的变化归纳为风、热、火、湿、燥、寒六气的变化。把一年分为六个季节,称为“六步”,每一步为六十天多一点,包括二十四节气中的四个节气一年当中六气六步主时的情况是,第一步叫“初之气”,厥阴风木主时,气候特点是温暖多风;第二步叫“二之气”,少阴君火主时,气候由温暖而温热;第三步叫“三之气”,少阳相火主时,气候炎热;第四步叫“四之气”,太阴湿土主时,气候炎热而且潮湿多雨;第五步叫“五之气”,阳明燥气主时,气候清凉、干燥;第六步叫“终之气”,太阳寒水主时,气候寒冷。关于六气六步主时,表解如下:

以上讲的是一年当中气候变化的一般情况,由于年年如此,周而复始,所以叫作“主气”。所谓主气,即节有常期、岁有常令。但自然界气候的变化,每年总有些特殊情况,如有偏热、偏凉、偏湿、偏燥的不同。运气学说是通过“客气”来推算的。“客气”推算仍然把一年分成六步,其中“司天之气”主管这一年气候,特别是上半年的气候特殊的变化,加在三之气上;“在泉之气”主管这一年下半年气候的特殊变化,加在终之气上;其余四步分别为司天和在泉之气的左右间气,主管这一步的气候变化。客气的运行顺序按照三阴三阳先后之数为序。客气每年不同,每六年循环一次。每年的客气由当年的年支推定。如巳亥之年,厥阴风木为司天之气,气候特点是温暖多风;子午之年少阴君火司天,气候偏热;丑未之年,太阴湿土司天,气候偏于潮湿;寅申之年,少阳相火司天,气候偏于炎热;卯酉之年,阳明燥金司天,气候偏于清凉干燥;辰戌之年,太阳寒水司天,气候偏于寒冷。以辰戌之年为例列表如下:

运气学说认为,分析一年当中气候的变化情况,还必须把一般变化和特殊变化结合起来分析,即把主气和客气结合起来分析,叫作“客主加临”。同时,还要把“五运”和“六气”综合起来迸行分析,叫作“运气相合”。人体疾病的发生,特别是一些急性传染病的发生和流行,与气候的特殊变化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因此,古人就从测算气候的特殊变化来预测疾病的发生和流行情况。本条所引“六元正纪大论”的部分原文,就是从六十年中气候的特殊变化来测算温病发生和流行情况,以此说明温病的发生、流行与气候变化密切相关。这也就是吴鞠通所说的“叙气运,原温病之始也”。

(2)辰戌之岁,……民厉温病“辰戌之岁”,指太阳寒水司天之年。《素问•六元正纪大论》谓:“凡此太阳司天之政……初之气,地气迁,气乃大温,草乃早荣,民乃厉,温病乃作”。“初之气”,指大寒以后至春分之前,大约在一月中旬至三月中旬这两个月的时间。辰戌之岁,客气初之气为少阳相火。少阳主火,冬末春初,气候本应由寒而渐转温,如果出现过于温暖气候,属于“未至而至”的反常情况,所以,容易发生温病。

(3)卯酉之岁,……其病温“卯酉之岁”,指阳明燥金司天之年。《素问•六元正纪大论》谓:“凡此阳明司天之政……二之气,阳乃布,民乃舒,物乃生荣。厉大至,民善暴死。……终之气,候反温,蛰虫来见,流水不冰,民乃康平,其病温”。“二之气”,指春分以后至小满以前,大约在三月中旬至五月中旬两个月时间。卯酉之岁,二之气为少阴君火,少阴主热;客气为少阳相火,少阳主火。少阳相火加临于少阴君火之上,一热一火,气候出现反常的炎热。因此,容易发生温疫流行,并会造成突然死亡。“终之气”,指小雪以后至大寒以前,大约在十一月中旬至次年一月中旬两个月时间。卯酉之岁,少阴在泉,终之气为少阴君火。少阴主热,冬季应寒不寒,应藏不藏,亦即吴鞠通所谓:“即冬日天气应寒而阳不潜藏,如春日之发泄,甚至桃李反花之类甚是”,这属于气候的严重反常,因此,在终之气所属的这一段时间,容易发生温病。

(4)寅申之岁,……温病乃起 “寅申之岁”,指少阳相火司天之年。《素问•六元正纪大论》谓:“凡此少阳司天之政……初之气,地气迁,风胜乃摇,寒乃去,候乃大温,草木早荣。寒来不杀,温病乃起”。“初之气”,指大寒以后至春分以前,约在一月中旬至三月中旬这两个月时间。寅申之岁,初之气客气为少阴君火,司天之气为少阳相火,冬末春初而出现温热气候,属于反常,因此,容易发生温病。

(5)丑未之岁,……远近咸若 “丑未之岁”,即太阴湿土司天之年。《素问•六元正纪大论》谓:“凡此太阴司天之政……二之气,大火正,物承化,民乃和,其病温厉大行,远近咸若”。“二之气”,指春分以后至小满以前,大约在三月中旬至五月中旬两个月的时间。丑未之岁,二之气主气,客气均为少阴君火主事。少阴主热,春季应温反热,属于反常,因此,容易出现温疫流行。

(6)子午之岁,……其病温“子午之岁”,指少阴君火司天之年。《素问•六元正纪大论》谓:“凡此少阴司天之政……五之气,畏火临,暑反至,阳乃化,万物乃生乃长荣,民乃康,其病温”。“五之气”,指秋分以后至小雪以前,约在九月中旬至十一月中旬两个月时间。子午之岁,五之气主气为阳明燥金,客气为少阳相火,少阳主火,秋季应凉反热如盛夏,属于反常,因此,在五之气所属的这一段时伺,容易发生温病。

(7)已亥之岁,……其病温厉 “巳亥之岁”,指厥阴风木司天之年。《素问•六元正纪大论》谓:“凡此厥阴司天之政……终之气,畏火司令,阳乃大化,蛰虫出见,流水不冰,地气大发,草乃生,人乃舒,其病温厉”。“终之气”,指小雪以后至大寒以前,约在十一月中旬至次年一月中旬两个月时。己亥之岁,少阳在泉,终之气为少阳相火主事,少阳主火,冬季应寒不藏,草木萌发如春,属于严重反常,因此,容易发生温疫。

本条主要说明了以下四条:

①温病是一种经常发生,往往具有传染和流行特点的常见疾病。六十年甲子中,司岁之气虽有不同而病有“早暮微甚”,但温病则岁岁皆有。

②温病发生和流行的时间虽多发于春,但并不限于春,从经文中可以看出,六气六步主时,温病多发于初之气、二之气,发病和流行情况也比较严重,但其他季节也都可以发生温病。

③温病的发生与气候的异常变化有关,与岁气密切相关。在异常变化中,又与非时的温热有关。经文所述温病发生和流行的季节,均在少阴君火,少阳相火加临主步之时。这就为“温病之原于火”找到了理论依据。

④吴鞠通认为,温病的病因与气候的异常变化密切相关,因此,他十分重视运气学说,认为运气学说对温病的预防和治疗有很重要的指导意义,引经十九条首引运气一条,所谓“叙气运,原温病之始也”。吴氏认为温病的发生和流行,除与气候异常变化因素有关外,在注文中还特别提出了与社会因素有关,指出“凶荒兵火之后,虽应微之岁亦盛”,这种重视运气学说,而又能全面考虑造成温病发生与流行的原因,无疑是正确的。

二、《阴阳应象大论》(1)曰:喜怒不节,寒暑过度,生乃不固(2)。故重阴必阳,重阳必阴(3),故曰:冬伤于寒,春必病温(4)。

上节统言司天之病,此下专言人受病之故。

细考宋元以来诸名家,皆不知温病伤寒之辨。如庞安常之《卒病论》,朱肱之《活人书》,韩祗和之《微旨》,王实之《证治》,刘守真之《伤寒医鉴》、《伤寒直格》,张子和之《伤寒心镜》等书,非以治伤寒之法治温病,即将温暑认作伤寒,而疑麻桂之法不可用,遂别立防风通圣、双解通圣、九味羌活等汤,甚至于辛温药中加苦寒,王安道《溯洄集》中辩之最详,兹不再辩。论温病之最详者,莫过张景岳、吴又可、喻嘉言三家。时医所宗者,三家为多,请略陈之:按张景岳、喻嘉言皆著讲寒字,并未理会本文上有“故曰”二字,上文有“重阴必阳、重阳必阴”二句,张氏立论出方,悉与伤寒混,谓温病即伤寒,袭前人之旧,全无实得,固无足论。喻氏立论,虽有分析,中篇亦混入伤寒少阴、厥阴证,出方亦不能外辛温发表、辛热温里,为害实甚。以苦心力学之士,尚不免智者千虑之失,尚何怪后人之无从取法,随手杀人哉!甚矣学问之难也!吴又可实能识得寒温二字,所见之证,实无取乎辛温辛热甘温,又不明伏气为病之理,以为何者为即病之伤寒,何者为不即病待春而发之温病,遂直断温热之原非风寒所中,不责己之不明,反责经言之谬。瑭推原三子之偏,各自有说:张氏混引经文,将论伤寒之文,引证温热,以伤寒化热之后,经亦称热病故也,张氏不能分析,遂将温病认作伤寒。喻氏立论,开口言春温,当初春之际,所见之病,多有寒证,遂将伤寒认作温病。吴氏当崇祯凶荒兵火之际,满眼温疫,遂直辟经文“冬伤于寒、春必病温”之文。盖皆各执己见,不能融会贯通也。瑭按伏气为病,如春温、冬咳、温疟,《内经》已明言之矣,亦有不因伏气,乃司天时令现行之气,如前列“六元正纪”所云是也。此二者,皆理数之常者也。更有非其时而有其气,如又可所云戾气,间亦有之,乃其变也。惟在司命者善查其常变而补救之。

讲解

本条指出内因和外因的致病因素及阴阳偏胜的机制。

(1)《阴阳应象大论》《阴阳应象大论》,《素问》篇名。该篇着重讨论了阴阳的对立统一是自然界的根本规律。说明了致人于疾病的因素,有内因和外因,外因是六淫致病的外在因素,内因是七情失调的内在因素。根据自然界气候变化的“过度”与情志“不节”,造成人体的阴阳偏胜而致病。本篇引用这段经文的旨意,在于说明温病的病因病机,即吴氏所谓“言人受病之故”。

(2)喜怒不节,……生乃不固“喜怒不节”,指内因的精神因素,亦即指情志失调超过正常的节度。“寒暑过度”,指外因的气候因素,亦指气候变化失其常度。“生”,指人体正气。“生乃不固”,指人体的生理活动就会失去相对的协调稳定而出现阴阳的偏盛或偏衰。本条说明,当精神情志或气候变化超越了人体的自调能力,正气就会受损,阴阳就会失调,从而发生疾病,温病也不例外。前条说明了外界气候的变化与温病的发生密切相关。本条除指出气候因素外,又指出精神情志变化失其常度也会致病。但是,无论是外界气候因素,还是内在情志因素,只有超出人体自稳调节能力,动摇人体正气时,才会致病。因此,强调内因,强调正气,重在“生乃不固”才是这段经文的真谛所在。

(3)重阴必阳,重阳必阴 什么是阴阳?阴阳是一种哲学概念,是我国古代用以认识和分析事物的思想方法。“重阴必阳,重阳必阴”,是阴阳学说中关于阴阳变化的一条十分重要的规律,即阴阳在一定条件下是可以互相转化的。在阴阳变化过程中,阳到极度可以转化为阴,会表现出阴的现象;阴到了极度可以转化为阳,会出现阳的现象。“重阴必阳,重阳必阴”,特别强调了“重”字,是因为古人认为,阴与阳之间的转化并不是突变的,而是渐变的。只有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才会向相反的方面转化。春夏都属阳,但春天只是阳的开始,所以在春天便不会转化为阴,一定要逐步地发展到夏天,等阳发展到了极度的时候,才会逐步向阴的方面转化。秋冬都属阴,但秋季只是阴的开始,所以在秋季也不会一跃而转化为阳,而一定要逐步地发展到冬天,等阴发展到了极度的时候,才会逐步向阳的方面转化。《内经》说:“冬至四十五日,阳气微上,阴气微下;夏至四十五日,阴气微上,阳气微下”(《素问•脉要精微论》)。又说:“寒暑温凉,盛衰之用,其在四维。故阳之动,始于温,盛于暑;阴之动,始于清,盛于寒”(《素问•至真要大论》)。这里所说的“微上”、“微下”、“始于温,盛于暑”、“始于清,盛于寒”等等,都说明了阴阳之间的变化并不是突变的,而是渐变的。吴鞠通在此选列本条,旨在说明温病的发生和转化也并非突变,而是一个逐步移行的过程,为伏气温病提出了哲学上的论据。

(4)冬伤于寒,春必病温 此句是承上句而言,原文:“故曰:冬伤于寒,春必病温”。《内经》“四气调神大论”、“生气通天论”、“金匮真言论”等篇中有比较明确的论述,归纳如下:其一,每个季节由于气候不同,因而常见病和流行病也各不相同,如“金匮真言论”中所说:“春善病鼽衄,仲夏善病胸胁,长夏善病洞泄寒中,秋善病风疟,冬善病痹厥”,其二,由于各个季节的疾病可以转变和传化,如“生气通天论”中所说:“春伤于风,邪气留连,乃为洞泄。夏伤于暑,秋为痎疟。秋伤于湿,上逆而咳,发为痿厥。冬伤于寒,春必温病”。其三,为什么各个季节的疾病可以转变和传化?《内经》认为与人体正气失调有关。如果这一个季节调养不慎,正气不足,抗邪无力,从而也就容易在下一个季节中发生相应季节的常见病和流行性疾病。这正如“四气调神大论”中所说的“逆春气,则少阳不生,肝气内变。逆夏气,则太阳不长,心气内洞。逆秋气,则太阴不收,肺气焦满。逆冬气,则少阴不藏,肾气独沉”,“春三月,此谓发陈,……逆之则伤肝,夏为寒变,奉长者少。夏三月,此为蕃秀,……逆之则伤心,秋为痠疟,奉收者少,冬至重病。秋三月,此谓容平……逆之则伤肺,冬为飱泄,奉藏者少。冬三月,此谓闭藏,……逆之则伤肾,春为痿厥,奉生者少”。“生气通天论”中所说:“四时之气,更伤五脏”。”冬伤于寒,春必病温”。其四,疾病发生的原因,从根本上来说是由于人体正气不足,抗邪无力。因而,注意养正,维护正气,这才是防止包括温病在内的各种季节性流行性疾病的关键所在。这正如“四气调神大论”中所说:“故阴阳四时者,万物之终始也,死生之本也,逆之则灾害生,从之则苛疾不起,是谓得道”。“生气通天论”中所说:“苍天之气,清净则志意治,顺之则阳气固,虽有贼邪,弗能害也,此因时之序。……失之则内闭九窍,外壅肌肉,卫气散解,此谓自伤,气之削也”。

对外感病的病因和发病,一般是从正邪两方面来论述的,对温病的病因和发病认识也是如此。温病的病因,从感受外邪来看,认为与自然气候的反常相关,正如上条引《六元正纪大论》所述的有关内容,后世医家把这类因感受时令不正之气引起的温病,称为“新感温病”。从人体正气来看,认为正虚则邪入,即本条所述。由于四时是连续的,如果不能顺应四时气候的变化调养正气,就会导致春伤则夏病,夏伤则秋病,秋伤则冬病,冬伤则春病。如果冬季过于寒冷或人体不能顺时调养而使阳气泄,损耗了人体的阴精,那么到了春天,由于阴精不足,不能抵御温邪,就易患温病。因此,“冬伤于寒,春必病温”这句经文,实际上是从正虚则邪入,冬伤则春病来认识温病的发病的。后世医家对这句经文还有另一种理解,即从感邪的角度来理解,认为既然一切热性病既可以统属于伤寒门下,那么“冬伤于寒,春必病温”就是由于冬季感受了寒邪,感而未发,寒邪伏于体内,到春天随阳气的升发从体内外发而为温病。这种以“伏寒化温”来认识温病病因病机的理论,又称为“伏气温病”。伏气温病与新感温病是温病学中的两大类,是指温病的两种不同的发病类型。二者在证候和治疗上具有不同的特点,我们都应注意学习和参考,始得其全。

本条主要说明:

①人体致病的原因有外因和内因。在外因方面主要与气候的反常变化有关,这就是所述“寒暑过度”。在内因方面,主要与精神情志有关,这就是所说的“喜怒不节”。

②人体疾病的发生,是由于在各种致病因素的作用下,动摇了人体的正气才会发病,这就是所说的“生乃不固”,强调了人体正气在发病中的重要作用。同时,由于四时连续,天人相应,正气为主,因此,对一些季节性常见病的病因,应从逆时失养而正虚邪入来考虑,这就是所谓的“冬伤于寒,春必病温”。

③力主寒温有别,是吴氏主要的学术观点之一。在注文中,他对宋元以来的十位医家不辨寒温问题加以评价。他对多数医家在辨证上分不清伤寒与温病,在治疗上多以辛温药物治温病提出了尖锐的批评。对吴又可虽肯定其明辨寒温,但又责其不明伏气。他对前人论著持批评态度,“不袭前人之旧”,这是对的,特别是主张学习经文要融汇贯通,不可各执一偏的治学态度,也是正确的。

④吴氏以经文为据,对温病病因进行了分类,认为温病的发病,可以由于时气。如《素问•六元正纪大论》所述:也可以由于伏气、如《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所述。由此可见,温病学说中的新感与伏邪两大类均在继承《内经》的基础上发展而来。

三、《金匮真言论》(1)曰:夫精者,身之本也(2),故藏于精者,春不病温(3)。

《易》曰:履霜坚冰至,圣人恒示戒于早,必谨于微。记曰:凡事豫则立。经曰:上工不治已病治未病,圣人不治已乱治未乱。此一节当与月令参看,与上条冬伤于寒互看,盖谓冬伤寒则春病温,惟藏精者足以避之,故《素问》首章“上古天真论”,即言男女阴精之所以生,所以长,所以枯之理;次章紧接“四气调神大论”,示人春养生以为夏奉长之地,夏养长以为秋奉收之地,秋养收以为冬奉藏之地,冬养藏以为春奉生之地。盖能藏精者一切病患皆可却,岂独温病为然哉!《金匮》谓五脏元真通畅,人即安和是也。何喻氏不明此理,将冬伤于寒作一大扇文字,将不藏精又作一大扇文字,将不藏精而伤于寒,又总作一大扇文字,勉强割裂《伤寒论》原文以实之,未免有过虑则凿之弊。不藏精三字须活看,不专主房劳说,一切人事之能摇动其精者皆是,即冬日天气应寒而阳不潜藏,如春日之发泄,甚至桃李反花之类亦是。

讲解

本条指出保精养阴在养生和预防温病中的重要意义。

(1)《金匮真言论》《金匮真言论》,《素问》篇名。从该篇所论述的内容来看,主要是论述人与四时气候的关系,发病规律以及阴精在人体中的重要地位,这些都是中医理论基础的重要内容,故以“金匮真言”名篇,以示珍贵。

(2)夫精者,身之本也 “精”,就人体而言,主要是指构成人体生理活动所必需的各种物质,包括人体中的精液、血液、津液等,都是“精”。人体正常的生理活动,都是在人体中所藏的“精”的物质基础上进行的,没有精,也就没有气,所以《内经》谓:“夫精者,身之本也”。

(3)故藏于精者,春不病温 “病温”,即发生温病。温病的原因,《内经》认为:人体生理活动正常时,人体本身就具备卫外防病的能力,因而即使在温病流行季节中,正能胜邪,就不发生温病。而人体的正常生理活动,又是在精的基础上产生的,所以,人体的卫外防病能力是否正常又取决于“藏精”的正常与否。“藏精”正常则人体卫外防病能力强,就不病,反之则否。所以,《内经》谓:“故藏于精者,春不病温”。在这段经文前,《素问•金匮真言论》谓:“故冬不按蹻,春不鼽衄,春不病颈项,仲复不病胸胁,长夏不病洞泄寒中,秋不病风疟,冬不病痹厥,飱泄,而汗出也”。紧接着便以该段经文作为结语。这就是说,如果冬季能够注意保精,使阳不外泄,有抵抗外邪的能力,至春季就不发病。舂季不患病,人体精神不受损耗,则就可以不患夏季的常见病;夏季不患病,人体精神不受损耗,则就不容易患秋季的常见病,秋季不患病,精气不受损耗,自然也就不易患冬季的常见病。吴氏引经旨意:一方面强调了“精”在人体中的根本地位以及保精在预防温病中的重要意义,从而为温病养阴保精的治疗法则提出理论依据;同时,另一方面也进一步论证了前条“冬伤于寒,春必病温”的涵义。

本条主要说明:

①“温病”的发生与否,取决于人体精气的盛衰。“藏精”者,正气不衰,虽是温病流行季节,也可以不发生温病,反之则否。

②本条吴鞠通原注十分精彩。吴氏首先指出引经旨意在于告诫人们对温病要以预防为主,故曰“圣人恒示戒于早,必谨于微。……经曰:上工不治已病治未病”。

吴氏以《素问•上古天真论》为据,进一步论证阴精在人体中的根本地位。吴氏从《内经》所述阴精对温病的预防意义发展到对温病的诊治均以养阴保精为本,提出了温病以养阴保津为主要治疗法则。他说:“病温者,精气先虚”。本论始终以救阴精为主”。他以三焦分证,分别制定了许多养阴保津的有效方剂,如益胃汤、增液汤、加减复脉汤等,从理论和临床两个方面,对《内经》提出的阴精学说作了重要发挥。

吴氏以《素问•四气调神大论》为据,阐述了四时相关,春伤夏病、夏伤秋病、秋伤冬病、冬伤春病等伏气为病的发病机理。正如原注把“四气调神大论”称为“示人春养生以为夏奉长之地,夏养长以为秋奉收之地,秋养收以为冬奉藏之地,冬养藏以为春奉生之地”。紧接着作出了“盖能藏精者一切病患皆可却,岂独温病为然哉”的结论:这一段注文,相当透辟地解释了《素问•四气调神大论》的经义,为吴注的画龙点睛之笔。

在注文中,吴鞠通对保精提出了相当精辟的见解。他说:“不藏精三字须活看,不专主房劳说,一切人事之能摇动其精者皆是,即冬日天气应寒而阳不潜藏,如春日之发泄,甚至桃李反花之类亦是”这就是说,吴氏认为,一切能扰动或损耗人体阴精正常状态的各种原因,包括房劳、精神情志失节、气候异常变化等等,都可以造成“不藏精”,因而也都可以导致在春季温病多发季节发生温病。可谓把“不藏精”讲透了,讲活了。所以,就连对吴鞠通极尽贬低之能事的叶霖也不得不叹服:“释经义明白晓畅,不藏精三字,尤有卓见”。

吴氏在注文中,强调温病应以预防为先,对预防,强调以保精为要。指出了多种因素均能扰动或损耗人体阴精的稳定状态而使人体在温病多发的春季发病,并由此得出结论:“盖能藏精者,一切病患皆可却,岂独温病为然哉”。吴氏对《内经》精神领会之深,见识之高,由此可见一斑。

四、《热论篇》(1)曰:凡病伤寒而成温者,先夏至日者为病温;后夏至日者为病暑(2),暑当与汗出,勿止(3)。

温者,暑之渐也。先夏至,春候也。春气温,阳气发越,阴精不足以承之,故为病温。后夏至,温盛为热,热盛则湿动,热与湿搏而为暑也。勿者,禁止之词。勿止暑之汗,即治暑之法也。

讲解

(1)《热论篇》《热论篇》,《素问》篇名。该篇主要讨论热病的病因病机、证候类型及传变、治疗原则、善后调理等,是论述热病的专篇,因此,以“热论”命篇。本条引自“热论篇”的最后一段文字,通过对暑与温的鉴别,阐述温病及暑病的病因、发病时间、提出暑病的性质与治疗原则。

(2)凡病伤寒而成温者,……为病暑《素问•热论》认为,热病的病因是伤寒,因此,文中一开始便提出:“今夫热病者,皆伤寒之类也”。“人之伤于寒也,则为病热”。这就是说,它把一切热病皆列属伤寒的范围,包括温病和暑病在内。故首句指出发病因素,“凡病伤寒而成温者”,说明温病、暑病,同是冬令感受寒邪,伏而不发,至来年春夏才发,虽然感邪之源相同,但发病时间不同、发病季节的气候不同,因此,指出“先夏至日者为病温,后夏至日者为病暑”。

(3)暑当与汗出,勿止 从原文所述暑病的发病时间及治疗禁忌,提示出了暑病的性质及治疗原则。由于暑病的发病时间在夏至以后,时值天暑下迫,地湿蒸腾,气候特点是湿热交蒸,人处气交之中,湿热之气令人病暑,因此,暑病在性质上为湿热之气,与温病性质为湿热不同,所谓“暑必兼湿”。在治疗上,经文提出:“暑当以汗出,勿止”。这是由于暑病的性质决定的。因为,其一,暑为热盛于里,为里热症,因此有汗出;其二,暑必挟湿,湿邪要有出路,因此当汗出;其三,由于暑病为热为湿,汗出正是人体正气驱邪进行自调的表现,即通过汗出来散热除湿。《灵枢•玉癃津液别》谓:“天暑衣厚则腠理开,故汗出……天寒则腠理闭,气湿不行,水下留于膀胱,则为溺与气”。说明汗出是人体为适应外界气候变化而具有的一种自调能力。在《素问•四气调神大论》中也指出:“夏三月……使之得泄,若所爱在外,此夏气之应,养长之道也”。因此,对暑病的治疗只能因势利导,帮助人体固有的自调能力使郁热、湿邪通过汗出而排除体外,绝不能采取止汗的方法。这就是“暑当与汗出,勿止”的含义。

本条主要说明:

①“伤寒”、“温病”、“暑病”,均属于“伤寒”范围,其所以有不同命名者,是因为其发病的季节不同,所以命名也不同。春温、夏热、长夏湿、秋燥、冬寒,这是一年中各个季节在气候上的特点,也是风、寒、湿、温、热等病不同命名的由来。

②吴鞠通在注文中,对温与暑在性质和程度上的同异进行了比较。他认为,温与暑在性质上有其相同之处,即均属热邪为病,但在程度上暑热于温,即所谓,“温者,暑之渐也”,“温盛为热”。其性质上的不同之处在于提出了温病主要为阴虚,即:“春气温,阳气发越,阴精不足以承之,故为病温”。暑病主要是热湿相搏,即:“热盛则湿动,热与湿搏而为暑也”。他在原文中反复强调“暑必挟湿”,谓:“上热下湿,人居其中而暑成矣。若纯热不兼湿者,仍归前条温热例,不得混入暑也”(《温病条辨·上焦篇》)。基于上述认识,吴氏将温病从性质上分为两大类,温热与湿温。由于性质有兼湿与否的不同,在治疗上也有很大区别,提出“温病之不兼湿者,忌刚喜柔”;“温病之兼湿者,忌柔喜刚”的处方用药原则。对暑当与汗出,勿止”,吴氏认为:“勿止暑之汗,即治暑之法”。他在暑病的治疗方面,遵循上述精神,作了进一步阐述“温病最忌辛温,暑病不忌者,以暑必兼湿,湿为阴邪,非温不解。……不惟不忌辛温,且用辛热也”(《温病条辨•上焦篇》)。对暑温无汗者,治以辛温复辛凉法,制新加香薷饮主之。

五、《刺志论》(1)曰:气盛身寒,得之伤寒;气虚身热,得之伤暑(2)。

此伤寒暑之辨也。经语分明如此,奈何世人悉以治寒法治温暑哉!

讲解

(1)《刺志论》《刺志论》,《素问》篇名。该篇主要讨论虚实之要及针刺补泻之法。引经意在于说明伤寒与伤暑性质不同,因此,在治疗上也必须严格区别。

(2)气盛身寒,……得之伤暑 伤寒与伤暑,根据上条引文,是诊断不同季节中的热病。冬月发病者为伤寒,夏至后发病者为伤暑。正由于季节气候的不同,而人的体质情况也有所不同,因此,伤寒与伤暑就有性质上的差别。冬季气候严寒,寒邪侵犯人体肌表,“寒伤形”,人体常常因寒束肌表而在临床上出现发热、恶寒、无汗的表寒症状,所以原文谓:“气盛身寒,得之伤寒”。夏季气候炎热,暑为热邪,人体可以出现发热、汗出等里热证状。“热伤气”,人体又常常由于暑热偏盛而出现气虚,所以原文谓:“气虚身热,得之伤暑”。经文通过辨寒暑的不同性质,提出治暑当以清暑益气为法。同时,还说明了在辨别虚实方面,不但要根据临床表现,而且必须结合季节气候及人体体质特点进行分析。

从《温病条辨》对暑病的认识和治疗方法来看,皆本《内经》论暑精神,同时,也吸取了仲景及后世医家治暑的经验。所选仲景白虎加人参汤、一物瓜蒂散,以及东垣清暑益气汤,生脉散等,除清暑热利暑湿而外,还注意了益气养阴的问题,可谓善师前人之长。不过,吴氏在注文中批评“世人悉以治寒法治温暑”,未免偏激。从《内经》精神来看,风、寒、湿、温、热都可以包括在伤寒范围内,《难经》将之概括为“伤寒有五”,后世称为广义伤寒,但在治疗上各不相同,太阳伤寒,《伤寒论》用麻黄汤治疗。太阳中暍,《金匮》用白虎加人参汤、一物瓜蒂散治疗。《温病条辨》暑温部分,不但首列白虎汤,作为“暑温之正例”,而且大段引用《金匮》太阳中暍条文,这实际上也就是以《伤寒论》法治暑,而且后世医家也并非“悉以伤寒法治温暑”,吴氏所引东垣清暑益气汤及张凤逵“暑病首用辛凉,继用甘寒,再用酸泄酸敛”等,均属后人治暑之法。于此可见,吴氏之论,未免有失偏激之处。

六、《生气通天论》(1)曰:因于暑,汗,烦则喘渴,静则多言(2)。

暑中有火,性急而疏泄,故令人自汗。火与心同气相求,故善烦(烦从火从页,谓心气不宁,而面若火烁也)。烦则喘喝者,火克金故喘,郁遏胸中清廓之气,故欲喝而呻之。其或邪不外张而内藏于心,则静;心主言,暑邪在心,虽静亦欲自言不休也。

讲解

(1)《生气通天论》《生气通天论》,《素问》篇名,该篇主要阐述人体阳气的生理功能及其病理变化,提出了“阴阳之要,阳密乃固”的论点,此处所引的经文阐述了暑病的临床表现。引经旨意在于从暑病的临床表现来掲示暑病的病位和病性。暑症,从病位来说在心,即注文所谓“火与心同气相求”,“暑邪在心”。从病性来看属于火热,即注文所谓“暑中有火”。

(2)因于暑,……静则多言 《素问•生气通天论》在该句经文之前谓:“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故天运当以日光明,是故阳因于上,卫外者也。因于寒,欲如运枢,起居如惊,神气乃浮”。在读句经文之后则谓:“体若燔炭,汗出而散”。从全篇及上下文精神来理解这一段经文,是在说明阳气在人体中的重要作用以及在遭受不同致病因素作用后的各种反应和人体的自调现象。本句经文则说明了感受暑邪之后的两种反应,一种表现为大汗出,心烦喘渴,暑方热症,热邪要有出路,因此汗出正是人体正气驱邪外出、宣热散邪的一种自调现象,所谓“体若燔炭,汗出而散”,所以前文吿”暑当与汗出,勿止”。但是这种自调反应又给人体正气带来一定损伤,汗出虽可使热从汗解,但是汗出又使人体丢失大量津液,汗为心液,心阴受损可以出现心烦,甚至出现喘喝有声、喘喘欲脱等伤阴伤气的表现。仲景用白虎汤就是针对这种情况,清热而兼补气阴,不用止汗之法。另一种表现是汗出少或不汗出,即“静”的情况,由于热邪无出路,而造成郁热内攻,扰动心神出现自言自语的神明之乱。以上两种表现虽然不同,但是或“烦”或“多言”均属神明之乱,病位在心则是一致的,或热随汗出,或热邪内攻,其性质均属火热也是一致的。

七、《论疾诊尺篇》(1)曰:尺肤热甚,脉盛躁者,病温也;其脉盛而滑者,病且出也(2)。

此节以下,诊温病之法。

经之辨温病分明如是,何世人悉谓伤寒,而悉以伤寒足三阴经温法治之哉!张景岳作《类经》,割裂经文,蒙混成章,由未细心䌷绎也。尺肤热甚,火烁精也;脉盛躁,精被火煎沸也;脉盛而滑,邪机向外也。

讲解

(1)《论疾诊尺篇》《论疾诊尺篇》,《灵枢》篇名。该篇主要说明诊尺肤的方法。诊“尺肤”是古代触诊中方法之一,亦属切诊范围,关于“尺肤”的解释,一般解释为两上肢肘关节以下至寸口处的皮肤。但从“论疾诊尺”全篇来看,有的指头面部,如“视人之目窠上微痈……”;有的指手和足,如“按其手足上,窅而不起者……”;有的指人体躯干部位,如“腰以上热……腰以下热……膺前热……膺背热”等等,由此可见,尺肤还指全身皮肤。

(2)尺肤热甚,……病且出也 尺肤灼热而脉盛大数疾,这是阳邪有余,阴液被灼的证候;如尺肤仍然灼热,脉盛大、滑数而不躁动,则是温邪外出的趋势,因脉盛大虽属阳热盛,但滑主正气尚盛,有祛邪外出的能力,所以说“病且出也”。

本条经文说明两点:其一,脉大而数,尺肤高热是温病的重要体征,也是诊断温病的一种方法;其二,温病的病机为表里俱热,由里达表,所以,导致表里倶热。由于里热向透外,病势为顺,故吴氏谓之“邪机向外也”。

本条注文还说明两个问题:

①吴氏注文再次强调寒温有别,谴责“世人悉谓伤寒,而悉以伤寒足三阴经温法治之”,吴氏在《温病条辨》中不但大量采用了伤寒方,而且也采用了不少三阴经治法,包括不少温法。除少阴温病用黄连阿胶汤,热结旁流便利稀水用调胃承气汤等而外,下利脓血用桃花汤,桃花粥方,咽痛胸满心烦用桔梗汤、猪肤汤、甘草汤、苦酒汤,食不进用半夏桂枝汤以及桂枝汤、小建中汤等甘温之剂,未免自相矛盾。

②注文再次责难张景岳,谓“张景岳作《类经》,割裂经文,蒙混成章……”,查《类经》在该条经文下注曰:“尺脉热甚,其身必热,脉盛躁者,阳邪有余,故当为温病。若脉虽盛而兼滑者,是脉已不躁而正气将复,故不久当愈。出,渐愈之谓”。可见并未“割裂经文”,亦未“蒙混成章”。张景岳著《类经》。类分阐发《内经》,贡献颇伟,自有定评。吴氏所说诸医家,大都公允、中肯,惟对张景岳,有失公正。

八、《热病》篇(1)曰:热病三日,而气口静人迎燥者,取之诸阳五十九刺,以写其热而出其汗,实其阴以补其不足者(2)。身热甚,阴阳皆静者,勿刺也;其可剌者,急取之,不汗出则泄。所谓勿刺者,有死征也(3)。热病七日八日动喘而弦者,急刺之,汗且自出,浅刺手大指间(4)。热病七日八日脉微小,病者溲血,口中干,一日半而死,脉代者一日死(5)。热病已得汗出而脉尚躁,喘,且复热,勿刺肤,喘甚者死(6)。热病七日八日脉不躁,躁不散数,后三日中有汗,三日不汗,四日死;未曾汗者,勿腠刺之(7)。热病不知所痛,耳聋不能自收,口干,阳热甚,阴颇有寒者,热在骨髓,死不可治(8)。热病已得汗而脉尚躁盛,此阴脉之极也,死;其得汗而脉静者生。热病者,脉尚躁盛而不得汗者,此阳脉之极也,死(阳脉之极,虽云死征,较前阴阳俱静有差,此证犹可大剂急急救阴,亦有活者。盖已得汗而阳脉躁甚,邪强正弱,正尚能与邪争,若留得一分正气,便有一分生理,只在留之得法耳。至阴阳俱静,邪气深入下焦阴分,正无捍邪之意,直听邪之所为,不死何待)。脉盛躁,得汗静者生(9)。热病不可刺者有九:一曰汗不出,大颧发赤,哕者死。二曰泄而腹满甚者死。三曰目不明,热不已者死。四曰老人婴儿,热而腹满者死。五曰汗大出,呕,下血者死。六曰舌本烂,热不已者死。七曰咳而衄,汗不出,出不至足者死。八曰髓热者死。九曰热而痉者死,腰折、瘛㿅、齿噤齘也。凡此九者不可刺也(10)。太阳之脉色荣颧骨,热病也,与厥阴脉争见者,死期不过三日。少阳之脉色荣颊前,热病也,与少阴脉争见者,死期不过三日(11)。

此节历叙热病之死征,以禁人之刺,盖刺则必死也。然刺固不可,亦间有可药而愈者。盖刺法能泄能通,开热邪之闭结最速;至于益阴以留阳,实刺法之所短,而汤药之所长也。

热病三日而气口静人迎躁者,邪机尚浅,在上焦,故取之诸阳以泄其阳邪,阳气通则汗随之;实其阴以补其不足者,阳盛则阴衰,泻阳则阴得安其位、故曰实其阴,泻阳之有佘,即所以补阴之不足,故曰补其不足也。

身热甚而脉之阴阳皆静,脉证不应,阳证阴脉,故曰勿刺。

热病七、八日动喘而弦,喘为肺气实,弦为风火鼓荡,故浅刺手大指间,以泄肺气,肺之热痹开则汗出。大指间,肺之少商穴也。

热证七、八日脉微小者,邪气深入下焦血分,逼血从小便出,故溲血;肾精吿竭,阴液不得上潮,故口中干;脉至微小,不惟阴精竭,阳气亦从而竭矣,死象自明。倘脉实者可治,法详于后。

热病已得汗,脉尚躁而喘,故知其复热也;热不为汗衰,火热克金故喘,金受火克,肺之化源欲绝,故死。间有可治,法详于后。

热病不知所痛,正衰不与邪争也;耳聋,阴伤精欲脱也;不能自收,真气惫也;口干热甚,阳邪独盛也;阴颇有寒,此寒字,作虚字讲,谓下焦阴分颇有虚寒之证,以阴精亏损之人,真气败散之象已见,而邪热不退,未有不乘其空虚而入者,故曰热在骨髓,死不治也。其有阴衰阳盛而真气未至溃败者,犹有治法,详见于后。

热病已得汗而脉尚躁盛,此阴虚之极,故曰死。然虽不可刺,犹可以药沃之得法,亦有生者,法详于后。

脉躁盛不得汗,此阳盛之极也。阳盛而至于极,阴无容留之地,故亦曰死。然用药开之得法,犹可生,法详于后。

汗不出而颧赤,邪盛不得解也;哕,脾阴病也。阴阳齐病,治阳碍阴,治阴碍阳,故曰死也。泄而腹满甚,脾阴病重也,亦系阴阳皆病。目不明,精散而气脱也。经曰:精散视岐,又曰气脱者目不明。热犹未已,仍铄其精而伤其气,不死得乎!老人婴儿,一则孤阳已衰,一则稚阳未足,既得温热之阳病,又加腹满之阴病,不必至于满甚,而已有死道焉。汗不出为邪阳盛,呕为正阳衰;下血者,热邪深入不得外出,必逼迫阴络之血下注,亦为阴阳两伤也。舌本烂,肾脉胆脉心脉皆循喉咙系舌本,阳邪深入,则一阴一阳之火结于血分,肾水不得上济,热退犹可生,热仍不止,故曰死也。咳而衄,邪闭肺络,上行清道,汗出邪泄可生,不然则化源绝矣。髓热者,邪入至深至于肾部也。热而痉,邪入至深至于肝部也。以上九条,虽皆不可刺,后文亦间立治法,亦有可生者。太阳之脉色荣颧骨为热病者,按手太阳之脉,由目内眦斜络于颧,而与足太阳交,是颧者两太阳交处也,太阳属水,水受火沸,故色荣赤为热病也;与厥阴脉争见,厥阴,木也,水受火之反克,金不来生木反生火,水无容足之地,故死速也。少阳之脉色荣颊前为热病者,按手少阳之脉,出耳前,过客主人前,交颊至目锐眦而交足少阳,是颊前两少阳交处也,少阳属相火,火色现于二经交会之处,故为热病也;与少阴脉争见,少阴属君火,二火相炽,水难为受,故亦不出三日而死也。

讲解

(1)《热病》篇 《热病》篇,《灵枢》篇名。该篇主要讨论热病的证候及针刺问题,故名“热病”,引文有删节,自“太阳之脉色荣颧骨”起,至“死期不过三日”止,系引自《素问•刺热篇》,亦有删节,这段经文一一列举了热病的临床表现、治则、治法、预后等,吴氏引经旨意在于说明温病的病机和治疗原则,即认为温病的性质为阳热盛而阴不足,因此,应以“泻其热而出其汗,实其阴以补其不足”为治疗大法,温病以养阴清热为两大治疗法则即本于此。

(2)热病三日,……实其阴以补其不足者 “热病三日”,指热病初期。《素问•热论》谓:“其未满三日者,可汗而已”。说明病在三阳,正气未衰。吴鞠通谓:“邪机尚浅,在上焦”。关于“气口”、“人迎”所主,《灵枢•禁服》谓:“寸口主中,人迎主外,两者相应,倶往俱来,若引绳大小齐等”。张介宾注谓:“脉口在手,太阳脉也,可候五脏之阴,人迎在颈,阳明脉也,可候六腑之阳”。“气口静人迎躁”,说明病在三阳,证属阳热过盛。关于“五十九刺”,《内经》有两种提法,一是《灵枢•热病》所提,多四肢穴。张介宾认为“盖以泻热之本”。一是《素问•水热穴论》所列,多随邪之所在而取之,故张介宾认为“盖以泻热之标也”。两者共列118穴,重复者18穴,均为治疗热病、泻过盛之阳邪的重要穴位,可以各随其宜取之。关于“泻其热而出其汗,实其阴以补其不足”,从《内经》精神来看,指一面泻阳热之有余,一面补阴之不足,包括补泻两个方面。关于“出其汗”,前已述及,汗出为人体正气趋邪外出的自调现象,说明热随汗泄,吴氏认为最“阳气通而汗随之”,非指汗法。综上所述,该节经文通过阐述热病初期的脉象、治法,揭示了热病的病机,提示了治疗热病的法则。“气口静而人迎躁”,说明病位在阳,性质属于阳热过盛,又因为阳热盛和汗出不断耗损阴液,因此在治疗上必须泻有余之阳热,补不足之阴津。这就为温病清热养阴的治疗法则提供了理论指导。所以这一节可以看作是本条经文的精髓,对温病治法具有重要指导意义。

(3)身热甚,……有死征也 此节说解热盛期的两种情况:一种“阴阳皆静者,勿刺”,指脉症不相应。热病身热,证属阳,阳症应见阳脉,经谓之“从”,反之为“逆”。《素问•平人气象论》谓:“脉从阴阳,病易之;脉逆阴阳,病难之”。脉症不相应,说明正邪交争正气已衰,抗邪无力,预后不良,因此刺法提出“勿刺病与脉相逆者”,亦即“阴阳皆静者,勿刺”之意。另一种情况即脉证相应者,应抓紧正气未衰之机,急泻过盛之阳热,“不汗出则泄”,即或从汗解,或从泄出;亦即《素问•热论》所述“其未满三日者可汗而已,其满三日者,可泄而已”。该节说明判断可治不可治的关键在于正气是否衰竭,如正气衰竭,任何治疗手段都将无济于事,这一原则至今仍是正确的、适用的。

(4)热病七日八日动喘而弦者,……浅刺手大指间 此句《灵枢》作“热病七日八日,脉口动喘而短(一本作弦)”。《甲乙经》、《太素》均作“脉口喘而弦”。

“热病七日八日”,说明热病已非初期,正处于正邪交争的关键时刻。《内经》、《伤寒论》对急性热病的病程已有规律性的认识,如《素问•热论》指出,“或愈或死,其死皆以六七曰之间,其愈皆以十日以上……”,因此有按时日计病,所谓一日太阳,二日阳明……,但是也都指出不可拘于时日,应以脉症为主。“动喘”,指脉象数急。说明热盛而正气未衰,因此应抓紧正气未衰之机,急泄脉经阳热。“手大指间”指手太阴肺的少商穴,为《灵枢•热病》所列热病五十九穴之一。此节说明对热病的治疗不应拘于时日,而应以脉症为主要依据,抓紧正气抗邪有力之时,急泻阳热之邪。

(5)热病七日八日脉微小,……一日死 这里是说明热病七日八日的另一种情况。“脉微小”,说明正气已虚。“溲血”,“口中干”,说明病邪已深入下焦血分,迫血从小便而出,故溲血;肾精涸竭,阴津不能上承,故口中干。“代脉”,《素问•脉要精微论》谓:“代则气衰”。李中梓释代脉为“止有常数”,“良久方至”。从时日脉象、症候来看,均提示阴阳俱虚,病邪深入,津枯液竭。从三焦论,深入下焦;从卫气营血辨,已入血分;从脏腑看,损及心肾,因此属于死证之一。

(6)热病已得汗出脉尚躁,……喘甚者死 热病已得汗出,应该病退热减而脉静,但现在脉仍躁动而数,又见呼吸喘促,说明“得汗出”是正气已衰、正虚而邪热复炽,邪热复盛已不能再从汗解而更伤正气。火热刑金,肺阴已伤,故不宜针刺肌肤而发汗,使更伤阴液,肺津耗竭,喘急更甚,而病情危险。

(7)热病七日八日脉不躁……后三勿腠刺之 “热病七日八日”,指热病后期。“脉不躁,躁不散数”,说明邪热虽不很盛但气已渐衰。在这种情况下,病机转化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正气来复而胜邪,一种是正气不复。如何判断或邪退而向愈或正衰而将死?重要的标志是汗。因为汗出是人体自调能力恢复的表现,因此视汗之有无可以做为正气是否来复的标志。“后三日中有汗,三日不汗“,先汗后不汗,从有汗到无汗,说明正气不但未来复;反而渐衰,因此预后不好,所谓“四日死”。如一直未得汗,说明人体无力自调,正气完全衰竭,属于死证,不能因其无汗而强责其汗,徒伤其气。本节说明热病后期疾病转化的关键在于正气能否恢复,而以汗之有无以察正气复与不复。正衰不汗为死证,先汗后不汗亦为死证。

(8)热病不知所痛,……死不可治 《灵枢》作“热在髓”,无“骨”字。此节说明热病出现感觉障碍及伤津表现时,说明热邪已深入下焦肝肾,阴精亏耗,正气衰败,正虚邪入,邪热乘虚深伏骨髓,因此也属于死证之一。“阴颇有寒”的“寒”字,吴氏作“虚”字解。

(9)热病已得汗而脉尚躁盛,……得汗静者生 此两者皆表现为脉躁盛,一是在汗后,属“阴脉之极”,意即阴虚之极;一是始终不曾作汗,属“阳脉之极”,意即阳盛之极,张介宾阐发经义最为透辟。其注谓:“此二节,一曰阴极,二曰阳极,义若有二。然脉之躁盛者,皆阳盛之候也。“汗者液之所化,其发在阳,其原在阴也。若既得汗而脉犹躁盛者,以阳无所归,由阴虚也;脉躁盛而汗不得出者,以阴竭于中,亦阳虚也。故脉之盛与不盛,当责之阳;汗之出与不出,当责之阴,况本神篇曰:“阴虚则无气,无气则死矣。其所重者,正此阴字。阴为生气之本,无根则气脱,故必死也”。

(10)热病不得刺者有九:……凡此九者不可刺也 “五曰汗大出”,《灵枢》,《甲乙经》均作“汗不出”。

上列九项死征,吴氏一一详注。凡此九者,不外邪盛与正虚两个方面。属邪盛邪深者为热不已;汗不出,大颧发赤,髓热,出血,发痉等;属正虚者如泄而腹满,哕,呕,目不明,舌烂,老幼患者等,或由脾胃败绝,或由肝肾阴竭,或阴阳俱衰。

(11)太阳之脉色荣颧骨,……死期不过三日 该节经文出自《素问,刺热篇》,而非出自《灵枢•热病》,引文有删节。

“争见”指同时出现,同时受病。《素问•热论》认为,凡热病阴阳两经同时受病者预后不良,所谓“其两感于寒而病者,必不免于死”。今太阳与厥阴同时受病,少阳与少阴同时受病,均属两感”,所以亦属死证,预后不良。

本条经文内容可归纳为以下五个方面:

①热病的性质为阳盛阴虚,原文谓“气口静而人迎躁”,气口属阴,人迎属阳。“人迎躁”说明阳盛,阳盛则阴不足。

②热病的治疗法则为清热养阴,原文谓“泻其热而出其汗,实其阴以补其不足”。“泻其热”,即凊泻热邪。“出其汗”即恢复人体的自调能力。“实其阴以补其不足”,即补阴。当然,原文此处主要还是指用针刺治疗,但在治疗法则方面,针药是一致的。

③热病能否治愈的关键在于人体正气的衰与不衰,所述泻热,必须是在正气尚未大衰的条件下进行。如正气已衰,则不能泻热。如何判断正气衰否,经文提示两点:一是脉象,一是汗出。热病患者脉盛汗出者可以泻热,原文谓:“热病七日八日动喘而弦者,急刺之,汗且自出,浅刺手大指间”。反之,如脉微小,或脉结代,或汗出脉不静热不解,均不能泻热,原文谓:“热病七日八日脉微小……一日半而死,脉代者一日死”。“热病已得汗出而脉尚躁,喘,且复热,勿刺肤,喘甚者死”。

④针刺禁忌。经文列出了"热病不叮刺者有九",这九项加以归纳就是正气欲竭已见败证者不可刺,也就是原文所谓“所谓勿刺者,有死征也”。

⑤热病的预后判断。热病判断预后不良的条件大致有:

脉微小或脉律失调者预后不良。原文谓:“热病七日八日脉微小……一日半而死,脉代者,一日死”。

热病汗出热不退脉躁甚者预后不良。原文谓:“热病已得汗出而脉尚躁,喘,且复热,勿刺肤,喘甚者死”。

热病久不汗出者预后不良。原文谓:“热病七日八日……后三日中有汗,三日不汗,四日死;未曾汗者,勿腠刺之”。

热病出现听力丧失或感觉障碍者预后不良。原文谓:“热病不知所痛,耳聋不能自收……死不可治”。

热病出现阴症阴脉或阴经阳经同病者预后不良。原文谓:“阴阳皆静者,勿刺也”。“太阳之脉色荣颧骨,热病也,与厥阴脉争见者,死期不过三日”。

对本条吴注的评价:

①吴鞠通在注文中强调了人体正气的抗邪作用。他强调:“留得一分正气,便有一分生机”。他认为正气根本无力与病邪作斗争时就是人体的死亡。原注谓:“正无捍邪之意,直听邪之所为,不死何待”。由于他把人体正气放在这样一个重要的根本地位上,因此在对温病的治疗上处处以正气为怀,处处从维护人体的正气着眼。例如对上焦温病的治疗强调治上勿犯中下,对中焦温病的治疗,即便使用清下法祛邪亦处处顾护正气,在使用白虎汤时指出:“下后无汗脉浮者,银翘汤主之;脉浮洪者,白虎汤主之;脉洪而芤者,白虎汤加人参汤主之”。“主以银翘汤,增液为作汗之具……若浮而且洪,热气炽甚,津液立见销亡,则非白虎不可。若洪而且芤,金受火克,元气不支,则非加人参不可矣”。在使用承气汤时指出:“阳明温病,下后二、三日,下证复现,脉下甚沉,或沉而无力,止可与增液,不可与承气”,“应下失下,正虚不能运药,不运药者死,新加黄龙汤主之”。“津液不足,无水舟停者,间服增液,再不下者,增液承气汤主之”。对下焦温病则以养阴扶正为主。

②对经文有继承,有发展,有扬有弃。吴氏处处强调以正气为本,对经文中所列各种“死征”,并不机械对待。他认为有些经列死征,只要正气尚存,扶持正气得法,亦可以起死回生。因此他在注文中说:“留得一分正气,便有一分生机,只在留之得法耳”。他在注中比较了针刺和汤剂在治疗作用上的短长,认为针刺之所长为攻邪,汤药之所长为扶正,因此他认为经文中所列“勿剌”的“死征”,用汤药有可能起死回生。他说“盖刺法能泄能通,开热邪之闭结最速,至于益阴以留阳,实刺法之所短,而汤药之所长也”。因此,他在经列死证条下多次提到:“间有可药而愈者”。“真有阴衰阳盛而真气未至溃败者犹有治法”。“热病已得汗而脉尚躁盛,此阴虚之极,故曰死,然虽不可刺,犹可以药沃之得法,亦有生者”。“脉躁盛不得汗,此阳盛之极也,阳盛而至于极,阴无留容之地,故亦曰死。然用药开之得法,犹可生”。在“热病不可刺者有九”注又中,他十分明确地提出:“以上九条虽皆不可刺,后文亦间立治法,亦有可生者”,这种对经典著作和古人经验尊经而不泥古、力主发展和进步的观点和作法是十分卓越的,而且临床实践证明也是非常正确的。

③吴注对经文作了不少精辟的阐发和补充,使之便于理解和指导临床。例如在针刺泻热方面指出为浅刺太阴肺经的少商穴。在所列多处“死证”条后,提出“间有可治,法详于后”,在后文另列养阴生津、益气固脱、育阴潜阳诸法。在判断预后方面,认为热病而脉微小是“邪气深”,热病见溲血、口干为“阴精竭”,热病得汗而脉躁盛是“阴虚之极”。脉躁盛而无汗出是“阳盛之极”,汗不出不颧部发赤是“邪盛不解”,热病出现呕逆或泄而腹满是脾土阴阳皆病。热病目不明是“精散气脱”,老人婴儿泄而腹满,一为“孤阳已衰”,一为“稚阳未足”,均属逆症,预后不良等等,对经文作了精当的解释并具体化,便于指导临床实践。

④注文对经文的有些理解还有值得商榷之处。如对“泻其热而出其汗,实其阴以补其不足”这一治疗原则的解释,吴氏认为“泻其热以出其汗”,是用针刺来泻其阳邪,也就是用清泻的方法以泻其热邪,邪气去则正气复,自然汗出而解。这就是吴注所述“故取之诸阳以泄其阳邪,阳气通则汗随之”,这是十分正确的。但是,对“实其阴以补其不足”,仍认为“实其阴,泻阳之有余,即所以补阴之不足”,这种解释,无论从临床实际和《内经》经义来看,都有不符合之处。实其阴,首先是补益和充实阴精。泻热固然可以存阴,使阴津不至因热邪消烁而继续损耗,但不等于能够补益已损耗的阴液。从治法上讲,所谓“以泻为补”,也只是就祛邪以保存正气而言。泻法可收邪去正安之效,但泻法不能等同或包括补法。从《内经》精神来看,补泻更是有明显区别。《灵枢•终始》提出“病在三阳”,要“二泻一补”,即泻阳为主,辅以补阴;病在三阴,要“二补一泻”,即以补阴为主,辅以泻阳这应该是对“泻其热以出其汗,实其阴以补其不足”的具体解释。因为阳热过盛,必然阳损及阴,耗伤阴津,所以不但要泻阳以存阴,而且还要补益已被耗损的阴津。因此,吴氏谓“泻阳之有余,即所以补阴之不足”,就存阴而言则可,就补阳而言,显然不足。应该指出,吴氏在后文中对清热、养阴两大治则的理解是相当全面的,而且对养阴生津,对寓养阴生津于清下之中作了许多重要发挥,有些属于创见,制出不少新方,我们不能因其一言之偏而否定全盘。对经文的注解,也有明显不妥之处,例如对“喘”字的解释,《内经》言“喘”一指呼吸气促,一指脉象数急如喘。当“喘”字与脉同提时,多数是形容脉来急促,如气之喘,如《素问•平人气象论》曰:“寸口脉沉而喘,曰寒热”。“盛喘数绝者,病在……” “颈脉动喘……” 《素问•三部九候论》曰:“九候之脉……盛躁喘数者为阳,主夏,日中死”。《素问•经脉别论》曰:“黄帝问曰:人之居处动静勇怯,脉亦为之变乎?歧伯曰:凡人之惊恐恚劳动静,皆为变也。是以夜行则喘出于肾,淫气病肺。有所堕恐,喘出于肝,淫气害脾……”等等皆是。吴氏均释为呼吸气促,为“肺气实”,不妥。再如最后一节经文关于太阳与厥阴、少阳与少阴同病,不取《热论》“两感”则病重之意,而从生克关系上绕弯子,颇感牵强附会。此外,在引用经文上,断章索句张冠李戴之处亦有,但总为大纯小疵,瑕不掩瑜,似不可求之以全,责之以苛。

九、《评热病论》(1):帝曰:有病温者,汗出辄复热,而脉躁疾,不为汗衰,狂言不能食,病名为何?岐伯曰:病名阴阳交,交者死也。人所以汗出者,皆生于谷,谷生于精。今邪气交争于骨肉而得汗者,是邪却而精胜也。精胜则当能食而不复热。复热者,邪气也,汗者,精气也。今汗出而辄复热者,邪气胜也;不能食者,精无俾也;病而留者,其寿可立而倾也。且夫《热论》曰:汗出而脉尚躁盛者死。今脉不与汗相应,此不胜其病也,其死明矣。狂言者,是失志,失志者死(2)。今见三死,不见一生,虽愈必死也(3)。

此节语意自明,经谓必死之证,谁敢谓生,然药之得法,有可生之理,前所谓针药各异用也,详见后。

讲解

(1)《评热病论》 《评热病论》,《素问》篇名。该篇主要讨论阴阳交、风厥、劳风、肾风等热病的病机与证治等,并通过讨论上述疾病来阐述正邪相争的发病机理。吴氏引经目的,旨在说明温病的发病过程实际上是一个正邪交争的过程。正气能够战胜邪气,则病转向愈;正气不能战胜邪气,则必然死亡。以此来论证温病的治疗应立足于扶正,亦即以养阴保津为主的中心论点。

(2)帝曰:有病温者,……失志者死 这里所讲的是阴阳交的临床表现,病机和愈后判定,集中说明两个问题:其一,说明阴阳交是温病发病过程中的一个危重阶段。“交”,指交错、错乱。“阴阳交”,即阴阳错乱之意。阴阳交的特点有三:一为汗出复热而脉躁急;二为狂言;三为不能食。预后不良。原文谓:“有病温者,汗出辄复热,而脉躁疾不为汗衰,狂言不能食。……病名阴阳交,交者死也”。其二,说明阴阳交属于死症的机理在于以上三个临床特点均提示正气溃败、邪气嚣张、正不胜邪。分述如下:

①关于汗出复热而脉躁疾。热病中的汗出,是人体的一种自调现象,是正邪交争的一种表现、汗出热解意味着正气战胜了邪气。因此原文谓:“今邪气交争于骨肉而得汗者,是邪却而精胜也”。如果汗出热不解,则说明邪气盛,正气不足以胜邪。这就是原文所述:“精胜则当能食而不复热,复热者邪气也。汗者,精气也。今汗出而辄复热也,邪气胜也”。热病中的汗出,可以使里热因汗出而得以解散,故《素问•生气通天论》谓:“体若燔炭,汗出而散”。脉躁急是热邪炽盛的表现,汗出以后,热邪有了出路,因此,由于邪热过盛而出现的脉躁急现象,可因里热散而恢复正常,恢复脉静身凉的正常情况。如果汗出热不解或解而复热,脉仍表现为躁盛如洪大滑疾等,即意味着邪气仍盛,正不胜邪。这也就是原文所谓“汗出而脉尚躁盛者死。今脉不与汗相应,也不胜其病也。其死明矣”。因此,汗出复热而脉躁急作为阴阳交的临床待点和死证依据之一,预后不良。

②“狂言”,指出现神昏谵语等精神症状。热病同时出现“狂言”,属于热邪侵犯“心”而出现的神明之乱,温病学称之为“热入心包”。由于心为君主之官而主神明,“主不明则十二官危”,所以热病出现神昏谵语者属于危症。这也就是原文所谓:“狂言者是失志,失志者死”。因此“狂言”作为阴阳相交的又一临床特点和死证依据,预后不良。

③“不能食”,则化源绝。热病发热必伤阴,阴尽必然导致阳脱。吴鞠通在前文中注谓:“盖热病未有不耗阴者,其耗之未尽则生,尽则阳无留恋必脱而死”。而阴的来源,主要依靠饮食水谷不断化生。因此,热病患者能食与否是正气存亡及正邪相争能否继续的关键所在。从汗的来源来看,亦为精气所化,原文谓:“汗者,精气也”,而阴精源于饮食。因此,“不能食”,则精的来源断绝,正气也就必然因之崩溃,所以原文谓:“不能食者,精无俾也”。从而导致“其寿可立而倾”的严重后果。所以,“不能食”,作为阴阳交的第三个临床特点和死证依据,预后不良。

(3)今见三死,……虽愈必死也 “三死”,即前述的汗出复热而脉躁急;狂言;不能食。

从上述阴阳交的临床特点、病机和预后判定,提示了温病正邪相争的变化规律,对温病预后判斯亦有指导意义,即:

①温病汗出是人体正邪交争的一种外在表现。汗出热解表示正气战胜了邪气,汗出热不解或复热,表示邪气炽盛,正不胜邪。汗出脉静,表示正胜邪却。汗出脉躁急,表示邪盛,正不胜邪。

②温病中出现神昏谵语,表示邪热犯心而出现神明之乱,故病情危重。

③温病能食与否是判断正邪交争能否继续的一个重要标志。能食者化源未竭,正气可不断得到饮食水谷的补充,正邪交争可以继续,好转有望,反之则危。

注文甚简、虽寥寥数语,仍强调了既使死症,“药之得法,有可生之理”,再次强调了药疗在扶正方面优于针刺。同时,还可以看出,即使经典著作,吴氏也并不奉为不可改变的金科玉律。他反对“尊经太过”,“死于句下”,而主张从实践中不断发展和前进。

十、《刺热篇》(1)曰:肝热病者,小便先黄(2),腹痛多卧(3),身热。热争则狂言及惊(4),胁满痛,手足躁,不得安卧(5),庚辛甚(6),甲乙大汗(7),气逆则庚辛日死(8)。刺足厥阴、少阳,其逆则头痛员员,脉引冲头也(9)。

肝病小便先黄者,肝脉络阴器;又肝主疏泄,肝病则失其疏泄之职,故小便先黄也。腹痛多卧,木病克脾土也。热争,邪热甚与正气相争也。狂言及惊,手厥阴心包病也,两厥阴同气,热争,则手厥阴亦病也。胁满痛,肝脉行身之两旁,胁其要路也。手足躁不得安卧,肝主风,风淫四末,又木病克土,脾主四肢,木病热,必吸少阴肾中真阴,阴伤,故骚扰不得安卧也。庚辛金日克木,故甚。甲乙肝木旺时,故汗出而愈。气逆谓病重而不顺其可愈之理,故逢其不胜之日而死也。刺足厥阴、少阳,厥阴系本脏,少阳,厥阴之腑也,并刺之者,病在脏,泻其腑也。逆则头痛以下,肝主升,病极而上升之故。

自庚辛曰甚以下之理,余脏仿此。

讲解

(1)《刺热篇》 《刺热篇》,《素何》篇名。该篇以五脏为主,分述热病的临床表现,预后和时间的关系以及针刺方法。由于该篇主要讨论热病刺法,故名“热刺”。吴氏引经目的,在于说明对热病的诊断治疗要根据临床表现进行脏腑经络定位论治。吴氏以此作为温病按三焦辨证论治的理论依据。

(2)肝热病者,小便先黄 《灵枢•经脉》谓:“肝足厥阴之脉……循股阴入毛中,过阴器……”,吴注谓:“肝脉络阴器,又肝主疏泄,肝病则失其疏泄之职,故小便先黄也”。所以说,人体小便正常与否,与足厥阴肝经密切相关。肝热,则表现为“小便先黄”。

(3)腹痛多卧 人体侧腹部为足厥阴、足少阳胆经循行部位,因此,与肝胆密切相关。正腹部为足太阴、足阳明经循行部位,因此,与脾胃密切相关。肝病可以由于本经自病而引起侧腹疼痛,也可以由于肝盛乘脾而引起正腹部疼痛。肝病可以出现腹痛。“多卧”与腹痛并提,此处应作为因腹痛而卧床来理解,不宜理解为脾虚多眠卧来理解。因为肝热病通常表现为不能安卧,下文即提到“不得安卧”的问题,应相互参看理解。

(4)身热,热争则狂言及惊 “身热”,为热病主症。“热争”,指热邪炽盛与正气相争。“狂言及惊”,《素问•宣明五气篇》谓,“肝为语”,“胆为怒”。《素问•金匮真言论》谓“其病发惊骇”,因此,肝热病本身可以出现“狂言及惊”。吴注以“两厥阴同气”,认为是“手厥阴心包病也”,既绕弯子,又与《内经》所论不甚相符,不妥。

(5)胁满痛,……不得安卧 人体胁部为足厥阴肝、足少阳胆经所布,所以肝病则胸胁痛。“手足躁,“躁”,作躁动解,意即手足躁动不安。“不得安卧”,即不能安静睡眠这些症状都是可以用肝本身的作用失常来解释。“肝藏魂”,“肝为罢极之本”,即主管人体正常的兴奋和抑制功能。肝病则不能正常调节人体的兴奋抑制活动,所以可以出现“手足躁”,“不得安卧”,等临床表现。吴注从木克土,热病伤阴动风来解释亦可。

(6)庚辛甚 “庚辛”,即日甲子逢庚逢辛之日,古代曾用干支来记日,逢庚逢辛之日,如庚申日、辛酉日等。“庚辛甚”,因为庚辛在五行属性上属金,金可以克木,所以认为肝病逢庚辛之日会加重。

(7)甲乙大汗 “甲乙即日甲子逢甲逢乙之日,如甲子日、乙丑日等。“大汗”,前已述及,汗出为正邪交争的表现,“甲乙大汗”,即意由于甲乙在五行属性上属木,肝亦属木,因此肝病在逢甲逢乙之日,可以因逢木旺之日而使正气得到加强,正邪交争正气有力有可能汗出向愈。

(8)气逆则庚辛日死 “气逆”,指肝气逆,吴注:“气逆,谓病重”。“气逆则庚辛日死”,意即肝病重症,逢庚辛金旺之日,病重复加所逢时日不利于肝,因此容易在此日死亡。

(9)刺足厥阴,少阳,……,脉引冲头也 “员员”,指头晕。“头痛员员”,指头痛头晕。头痛头晕是肝病的常见症状,其原因即后文所谓,“脉引冲头也”,由于足厥阴肝经的经络与督脉交会于颠,足少阳胆经的经脉循行于头部两侧,所以肝病可以出现“头痛员员”。

本条内容归纳如下:

①肝热病的临床特点,除具有“身热”这一热病主症外,还会出现小便黄、腹痛、胁痛、头痛头晕、惊狂、躁动等症狀。

②肝热病的病情间甚和预后判断,与日甲子的五行属性密切相关。逢庚辛日加重,甚则死亡;逢甲乙日则减轻或向愈。关于疾疾的发病间甚,与时间因素密切相关,在《内经》中有多处论及,这一观点也逐渐被现代科学研究所证实,认为是有科学道理的。但是是否如此固定,并符合五行相克规律,尚有待临床验证和进一步研究。

③肝热病的治疗必须针对病位一一进行脏腑经络定位循经论刺,即针足厥阴肝经和足少阳胆经穴位。

十一、心热病者,先不乐,数日乃热(1)。热争则卒心痛(2),烦闷善呕(3),头痛面赤无汗(4);壬癸甚(5),丙丁大汗(6),气逆则壬癸死(7)。刺手少阴、太阳(8)。

心病先不乐者,心包名膻中,居心下代君用事,经请膻中为臣使之官,喜乐出焉,心病故不乐也。卒心痛,凡实痛,皆邪正相争,热争,故卒然心痛也,烦闷,心主火,故烦,膻中气不舒、故闷。呕,肝病也,两厥阴同气,膻中代心受病,故热甚而争之后,肝病亦见也,且邪居膈上,多善呕也。头痛,火升也。面赤,火色也。无汗,汗为心液,心病故汗不得通也。

讲解

(1)心热病者,……数曰乃热 “不乐”,指不快乐。心在志为喜,在声为笑,因此不乐”为心热病的前驱症状。出现“不乐”之症数日后,才见心热病证。吴氏从心包代心用事主喜乐来解释,绕了一个弯子,以为后文上焦温病热入心包出现神志障碍寻找依据。

(2)热争则卒心痛 “卒心痛”,即突然发作的心前区或上腹部的疼痛。从《内经》精神来看,对卒痛的病因多归之于寒,但也可因于热。《素问•举痛论》谓:“寒气客于经脉之中,与炅气相薄,则脉满,满则痛而不可按也”。“热气留于小肠,肠中痛”。或因寒,或因热,总由寒热引起经脉和血气的运行障碍而卒痛。心痛而有身热,则多属热痛。由于心主血脉,心热病则由热邪引起血脉的运行障碍,因此,“卒心痛”为心热病的主要症候。《灵枢•经脉》谓:“心手少阴之脉……是动则嗌干心痛……”。

(3)烦闷善呕 “烦“,即烦躁。“闷”,即闷乱。“善呕”,即容易恶心。这些症状都可以由于热邪内蕴而发生。“烦闷”,可以定位在心。手厥阴心包所生病谓“烦心心痛”。“呕”,一般定位在脾胃,心和脾胃是母子关系,是火和土的关系,母病可以及子,因此,心热病可以出现恶心呕吐。吴注从肝主呕,肝和心包同属厥阴来解释,似感牵强。

(4)头痛面赤无汗 心居:上焦,为阳中之太阳、主火。因此,火热上冲,心热病可以出现头痛。赤为火色,心在色为赤,其华在面,故病心热可以出现“面赤”。心包经是动病亦有“面赤”症状。《素问•宣明五气篇》谓:“五脏化液,心为汗”。因此,心热病可以出现无汗现象。

(5)壬癸甚 壬癸在五行属性上属水,水可以克火。心属火,因此,在日甲子逢壬癸水旺之日,对心病不利,可使病情加重。

(6)丙丁大汗 丙丁在五行属性上属火。心属火,因此,在日甲子逢丙逢丁之日本气自旺,对心病恢复有利,所以可以汗出而愈。

(7)气逆则壬癸死 “气逆“,指心病重症。根据五行相克之理,心病在日甲子逢壬逢癸水旺之日,因此容易在此日死亡。

(8)刺手少阴、太阳 刺其手少阴心经,手太阳小肠经,泄其心之热邪,而使邪去正安。

本条内容归纳如下:

①心热病的临床特点,可有精神不乐的先兆,继而出现发热卒心痛、心烦、无汗、面赤、头痛、喜呕的症状。

②心热病的病情间甚及预后判断,与日甲子的五行属性密切相关。逢壬癸日加重,甚则死亡,逢丙丁日则减轻或痊愈。

③心热病的治疗当循经论刺,即刺手少阴心经、手太阳小肠经。

十二、脾热病者,先头重(1),颊痛(2),烦心(3),颜青,欲呕,身热(4);热争则腰痛,不可用俯仰(5),腹满泄(6),两颔痛(7);甲乙甚(8),戊己大汗(9),气逆则甲乙死(10)。剌足太阴、阳明(11)。

脾病头先重者,脾属湿土,性重,经谓湿之中人也。首如裹,故脾病头先重也。颊,少阳部也,土之与木,此负则彼胜,土病而木病亦见也。烦心,脾脉注心也。颜青欲呕,亦木病也。腰痛不可用俯仰,腰为肾之腑,脾主制水,肾为司水之神,脾病不能制水,故腰痛;再脾病胃不能独治,阳明主约束而利机关,故痛而至于不可用俯仰也。腹满泄,脾经本病也。颔痛,亦木病也。

讲解

(1)脾热病者,先头重 “先头重”,即出现头部沉重的先兆。《素问•生气通天论》谓:“因于湿,首如裹”。头重为湿重的表现。这就是说,脾热病在症候性质上要考虑湿热。

(2)颊痛 “颊”,面之两旁曰颊。“颊痛”,即面颊部疼痛。从经脉循行来看,面颊部与手少阳三焦、足少阳胆和足阳明胃的循行均有关。手少阳三焦循行与之有关:“……其支者,从耳后入耳中,出走耳前,过客主人前,交颊,至目锐眦”。足少阳胆循行与之有关:“起于目锐眦,上抵头角,下耳后,循颊行手少阳之前……其支者,别锐眦,下大迎,合于手少阳,抵于(出页),下加颊车……”。足阳明胃经的循行与之有关:“起于鼻之交頞中,旁纳太阳之脉,下循鼻外,入上齿中,还出挟口环唇,下交承浆,却循颐后下廉,出大迎,循颊车,上耳前,过客主人,循发际至额颅(《灵枢•经脉》)。此三经循行均过颊部。吴注从少阳胆,肝与胆为表里、肝木克脾土来解释,虽无不可,但不如从脾胃本身来解释更直截了当。因为脾与胃相表里,经脉相连,足阳明胃经过颊部,因此,脾热病在阳明经所过之颊部出现疼痛。

(3)烦心 “烦心”,即心中烦乱。“烦心”,《灵枢•经脉》列为太阴脾经所生病的病症之一。热邪上扰心神,则可见烦心之症。

(4)颜青,欲呕,身热 颜青,《太素》、《甲乙经》刊作“颜痛”。颜青,即颜面部发青。青为肝之色。因此,“颜青”可为肝病的表现,多因脾虚肝乘,因此,兼见欲呕、身热,即吴注“土病而木病亦见也”。

(5)热争则腰痛,不可用俯仰 “俯”,即前屈。“仰”,即后仰。“腰痛不可用俯仰”,意即因腰痛而活动受限。吴注从腰为肾之府,腰痛属肾,脾病不能制肾以及“阳明主约束而利机关”来解释。按《灵枢•经脉》明言:“肝足厥阴之脉……是动则病腰痛不可以俯仰……”脾病则所不胜之肝必来乘之,“颜青,欲呕,……腰痛不可以俯仰”,均为脾病肝乘的表现。至于脾病及肾出现的腰痛,应以腰部的困重为特点,性属寒湿,如《金匱》对肾着病的描述:“腰以下冷痛,腰重如带五千钱,甘姜苓术汤主之”。关于“阳明主约束而利机关”一句,出自《素问•痿论》,“阳明者,五脏六腑之海,主润宗筋,宗筋主束骨而利机关也”是从胃为水谷之海,有营养全身的作用,故治痿独取阳明。此处所指“不可俯仰“系因痛而致,非因痿而废,吴注欠妥。

(6)腹满泄 “腹满泄“,即腹胀泻泄,属于脾失运化所致。

(7)两颔痛 “颔”,颏下结喉上,两侧内之空软处曰“颔”。这一部位与足阳明胃经和足少阳胆经的循行均有关。足阳明胃经循行过此处,“其支者,从大迎前下人迎,循喉咙入缺盆”。足少阳胆经循行亦过此处,“其支者,别锐眦,下大迎,合于手少阳,抵于(出页),下加颊车,下颈合缺盆,以下胸中……”。《灵枢•经脉》足少阳胆经所生病谓“颔痛”,因此,脾胃本经自病或脾病肝乘均可以出现颌痛。(校对者注:此段末句“颌”字和前文“颔”字不一致,原文如此。)

(8)甲乙甚 “甲乙”在五行属性上属木,木可以克土,脾属土,因此在日甲子逢甲乙肝旺之日,对脾病不利,可使病情加重。

(9)戊己大汗 “戊己”在五行属性上属土,脾属土,因此在日甲子逢戊逢己本气自旺之日,有助于脾病的恢复。因此,可以汗出使病情減轻或向愈。

(10)气逆则甲乙死 “气逆”,此指脾热病加重。由于木克土,所以脾病逢日甲子甲乙木旺之日,容易造成死亡。

(11)刺足太阴、阳明 刺足太阴脾经,足阳明胃经,泻其脾胃之热邪,则邪去正安。

本条内容归纳如下:

①脾热病的临床特点,先有头重先兆,继而出现身热、颊痛、颌痛、腰痛、颜青、烦心、呕、腹满泄等症。

②脾热病的病情间甚和预后判断,与日甲子的五行属性密切相关。逢甲乙日加重,甚则死亡,逢戊己日病减或向愈。

③脾热病的治疗必须针对病位,循经论刺,即刺足太阴脾、足阳明胃经穴位。

十三、肺热病者,先淅然厥,起毫毛,恶风寒(1),舌上黄,身热(2);热争则喘咳(3),痛走胸膺背,不得太息(4),头痛不堪(5),汗出而寒(6),丙丁甚(7),庚辛大汗(8),气逆则丙丁死(9)。剌手太阴、阳明,出血如大豆,立已(10)。

肺病先恶风寒者,肺主气,又主皮毛,肺病则气贲郁不得捍皮毛也。舌上黄者,肺气不化则热聚而为黄苔也(按苔字,方书悉作胎。乃胎包之胎,特以苔生舌上,故从肉旁。不知古人借用之字甚多,盖湿热蒸而生苔,或黄、或白,或青、或黑,皆因病之深浅,或寒、或热、或燥,或湿而然,如春夏间石上土坂之阴面生苔者然。故本论苔字,悉从草不从肉)。喘,气郁极也。咳,火克金也。胸膺,背之腑也,皆天气主之,肺主天气,肺气郁极,故痛走胸膺背也,走者,不定之词。不得太息,气郁之极也。头痛不堪,亦天气贲郁之极也。汗出而寒,毛窍开,故汗出,汗出卫虚,故恶寒,又肺本恶寒也。

讲解

(1)肺热病者,……恶风寒 “浙然”,形容恶风的样子。“厥”,指发冷。“淅然厥”,意即身冷恶风。“起毫毛”,即汗毛立起。以上都是描述恶风寒之状。肺热病初起恶风寒的原因,吴注谓,“肺病先恶风寒者,肺主气,又主皮毛,肺病则气贲都不得捍卫皮毛也”。

(2)舌上黄,身热 “舌上黄”,即舌苔发黄,邪热薰蒸于上所致。手太阴肺经循行过胃:“肺手太阴之脉,起于中焦,下络大肠,还循胃口……”,肺热入胃,则胃热上升致舌苔黄。《内经》载察舌苔者极少,此文应属辨舌苔的最早记录,说明早在《内经》时代,巳经运用舌诊了。

(3)热争则喘咳 “喘咳”,即气喘,咳嗽。喘咳属于肺病,肺寒肺热均可出现喘咳,此处系指肺热喘咳。

(4)痛走胸膺背,不得太息 “痛走胸膺背”,即胸背痛“不得太息”,指深呼吸时疼痛加重。是肺热重症的临床表现。吴注把上症出现的原因归为“肺气郁极”,是由于肺热之气郁胸中作痛。故曰:“痛走胸膺背,不得太息”。

(5)头痛不堪 即头痛剧烈,难以忍受。热邪蓄于胸中,不得外泄,上逆而为头痛。张介宾注,“喘逆在肺,气不下行,则三阳俱壅于上,故头痛不堪”。王冰注:“肺之络脉,上会耳中,今热气上蒸,故头痛不堪(《素问•刺热篇》王注),均属此意。

(6)汗出而寒 此句不好理解。肺热患者热气郁于胸中而出现上述一系列症状。如果得汗,则热邪得随汗泄,或汗出而解,或汗出而减,而非汗出而寒。如果是汗出而寒,则本病应为肺气虚而不是肺热。张介宾注此句时云:“邪热在肺,则皮毛不敛,故汗出而寒”(《类经》),只是顺文释义,不足为据。吴鞠通注此句云:“毛窍开,故汗出,汗出卫虚,故恶寒,又肺本恶寒也”。后者注文较好。

(7)丙丁甚 丙丁在五行属性上属火,肺属金,火可以克金。因此肺病逢日甲子丙丁之日,病情加重。

(8)庚辛大汗 庚辛在五行属性上属金,肺亦属金。肺病在逢日甲子庚辛日金旺之助,可汗出而愈。

(9)气逆则丙丁死 “气逆“,指肺热病加重。肺热重症逢丙丁火旺之日,金被火克,故不救。

(10)刺手太阴、阳明,……”立已 在手太阴、手阳明经指端点刺出血,泻肺与大肠之热邪,热邪一去,病即向愈。

本条内容归纳如下:

①肺热病的临床特点是先恶风寒,继而出现身热、舌黄、喘咳、胸背痛、头痛等症状。

②肺热病的病情间甚和预后判断,与日甲子的五行属性有关。逢丙丁日加重,甚则死亡,逢庚辛日减轻或向愈。

③肺热病的治疗必须针对病位,循经论刺,即针手太阴肺经和手阳明大肠经。

十四、肾热病者,先腰痛(1), 胻痠(2)、苦渴数饮,身热(3);热争则项痛而强(4),胻寒且痠,足下热(5),不欲言(6),其逆则项痛,员员澹澹然(7);戊己甚(8),壬癸大汗(9),气逆则戊己死(10)。刺足少阴、太阳(11)。

肾病腰先痛者,腰为肾之腑,又肾脉贯脊会于督之长强穴。胻,肾脉入跟中,以上腨内,太阳之脉亦下贯腨内,腨即胻也;痠,热烁液也。苦渴数饮,肾主五液而恶燥,病热则液伤而燥,故苦渴而饮水求救也,项,太阳之脉,从巅入络脑,还出别下项;肾病至于热争,脏病甚而移之腑,故项痛而强也。胻寒且痠,胻义见上,寒,热极为寒也;痠,热烁液也,足下热,肾脉从小指之下,邪趋足心涌泉穴,病甚而热也。不欲言,心主言,肾病则水克火也。员员澹澹,状其痛之甚而无奈也。

讲解

(1)肾热病者,先腰痛 吴注:“肾病腰先痛者,腰为肾之府,又肾脉贯脊会于督之长强穴”。甚是。

(2)胻痠 “胻”,即胫骨,一般凡指下肢小腿部。“胻痠”,即小腿痠软无力。吴注谓:“胻,肾脉入跟中,以上腨内,太阳之脉亦下贯腨内,即胻也”。不过,严格说来,“胻”与“腨”是有区别的。“胻”指胫骨而“腨”指小腿部肌肉。“胻”在前面而“腨”在后。

(3)苦渴数饮,身热 即口渴饮水多。肾热病者口渴欲饮水,是因为肾主藏精,肾热则精不能藏,所以出现阴虚,身热。“口渴数饮”,是肾阴损耗的一种自救现象,所以吴注谓,“肾主五液而恶燥,病热则液伤而燥,故苦渴而饮水求救也”。

(4)热争则项痛而强 足太阳膀胱经脉循行过项部,肾与膀胱腑相通。因此,肾热病可以出现项强而痛,吴注:“项,太阳之脉,从巅入络脑,还出别下项,肾病至于热争,脏病甚而移之腑,故项痛而强也”。

(5)胻寒且痠,足下热 足少阴肾之脉从足小指之下斜趋足心,因此,肾热病可以出现足心发热。

(6)不欲言 “言”,即言语。人能正常言语与心有关,亦与肝有关。肾与心为相制关系,与肝为相生关系。肾热病者由于肾阴受损而出现水不济火或水不涵木的情况时,均可出现不欲言语的症状。吴注谓:“心主言,肾病则水克火也”。

(7)其逆则项痛,员员澹澹然 “项痛”,已如上述。“员员”,指头晕,亦有紧张感之意。王冰注:“员员谓似急也”。“澹澹”,同谈。张介宾注,“精神短少也”。吴鞠通在后文解释“下焦温病,热深厥甚,脉细促,心中憺憺大动”时谓:“心之本体欲失,故憺憺然大动也”•,是“澹澹”又有空虚之意。全句意即肾热病之重症,头项疼痛甚重,而且头晕心慌亦重,吴注谓:“员员澹澹,状其痛之无奈也”。

(8)戊己甚 戊己在五行属性上属土,土可以克水,肾属水。肾病而逢日甲子戊已土旺之日,病情加重。

(9)壬癸大汗 壬癸在五行属性上属水,肾属水。肾病在逢日甲子壬癸水旺之日,本气自旺,故可汗出病减或向愈。

(10)气逆则戊己死 气逆”指肾病加重,由于土克水,所以肾病逢日甲子戊己土旺之日,容易不救而死。

(11)刺足少阴太阳 刺足少阴肾经及足太阳膀胱经的穴位,泻其热邪,邪去正安。

本条内容归纳如下:

①肾热病的临床特点是先有腰痛先兆,继而出现身热、渴饮、项痛、胻痠、足心热、不欲言等症状。

②肾热病的病情间甚和预后判断,与日甲子的五行属性密切相关。逢戊己日加重,甚则死亡,逢壬癸日则病减或向愈。

③肾热病的治疗应针对穴位,循经论刺,即刺足少阴肾经和足太阳膀胱经穴位。

从第十条至第十四条,分述五脏热病的临床表现,病情预后与时间的关系和治疗原则。

吴鞠通历引《内经》论五藏热病经文,除上述具体内容有一定借鉴意义外,主要还在于通过上述经文提示出了对热病进行辨证论治的方法——按脏腑进行辨证论治。在《内经》中,《素问•至真要大论》病机十九条部分,全面系统地论述了对疾病按脏腑辨证定位何题,在论风、痹、痿、厥诸篇中,也均以五脏进行定位归类,在《金匮》中,对五脏风寒积聚,水气病等也都按五脏进行归类诊治,上述“刺热”对热病均按五脏进行分症论治。这说明,早在《内经》时代,不但对内伤诸疾,而且对热性病已经按脏腑辨证论治了。吴鞠通正是在《内经》按脏腑辨治热病的基础上提出了以三焦概括脏腑作为温病辨证论治的纲领,这是对《内经》的继承和发展,也是吴氏引经所寓之深意。

十五、肝热病者,左颊先赤;心热病者,颜先赤;脾热病者,鼻先赤;肺热病者,右颊先赤;肾热病者,颐先赤。病虽未发,见赤色者刺之(1),名曰治未病(2)。

此节言五脏欲病之先,必各现端绪于其部分,示人早治;以免热争则病重也。

讲解

(1)肝热病者,……见赤色者刺之 本条经文出自《素问•刺热篇》,五脏在面部各自有其定位,因此在五脏热病初起,在相应的部位可出现红色。正如原文所言,此为热病出现的先兆,在五脏热病未大发作时,见到相应部位出现红色,刺其相应经脉,除却热邪,即为“病虽未发,见赤色者刺之”。

(2)名曰治未病 关于“治未病”的涵义,《内经》大致有以下几个方面内容:

①防病于未发之前,即预防为主。见于《素问•四气调神大论》所述。

②治未病脏腑,即根据五脏病循五行相胜之序而传的规律治未病脏腑,防其传变。例如《难经•七十七难》指出:“见肝之病,则知肝当,传于之脾,故先实其脾,无令得肝之邪,故曰治未病焉”。

③掌握适当治疗时机,如《灵枢•逆顺》所述:“刺其未生者也,其次,刺其未成者也,其次,刺其已衰者也”,“方其盛也,勿敢毁伤,刺其已衰,事必大昌”。故曰:“上工治未病,不治已病”。

④根据“五脏相通”原则,促使未病脏腑对已病脏腑产生治疗作用。如《金匮要略•脏腑经络先后病脉证第一》中所述:“上工治未病,何也?师曰:……脾能伤(制)肾,肾气微弱,则水不行,水不行,则心火气盛,则伤(制)肺,肺被伤(制),则金气不行,则肝气盛,则肝病自愈……”。

⑤根据面部所见先兆进行早期治疗。如本条所述。关于面部望诊定位的方法,《内经》中所述不尽一致,大致有以下几种提法:

左颊属肝,右颊属肺,颜面部属心,鼻属脾,颐属肾。此即本条所引,《素问•刺热篇》所述。

“明堂骨高以起,平以直,五藏次于中央,六府挟其两侧,首面上于阙庭,王宫在于下极”。“庭者,首面也。阙上者,咽喉也。阙中者,肺也。下极者,心也。直下者,肝也。肝左者,胆也。下者,脾也。方上者,胃也。中央者,大肠也。挟大肠者,肾也。当肾者,脐也。面王以上者,小肠也。面王以下者,膀胱子处也”。此见于《灵枢•五色》所述。

“故肺病者,喘息鼻张;肝病者眦青;脾病者,唇黄;心病者,舌卷短;肾病者,颧与颜黑“。见于《灵枢•五阅五使》中所述。

上述三种提法,观察角度不同,所以提法也就不同,因此在临床具体运用中,仍应互相参考,不可执一而从。

原注简明扼要地点明两点:一是注意观察发病先兆,早期诊断。一是早期治疗。这是本条经文的要义所在。至于经文中所言望诊的具体内容,由于《内经》中提法不尽一致,所以原注对此未赞一词。吴氏这种善于领会经文精神实质而又不死于句下的治学方法,值得我们学习。

十六、《热论》篇(1):帝曰:热病已愈,时有所遗者,何也?岐伯曰:诸遗者,热甚而强食之,故有所遗也。若此者,皆病已衰而热有所藏,因其谷气相薄,两热相合,故有所遗也。帝曰:治遗奈何?岐伯曰:视其虚实,调其逆从,可使必已也。帝曰:病热当何禁之?歧伯曰:病热少愈,食肉则复?多食则遗,此其禁也。

此节言热病之禁也,语意自明。大抵邪之着人也,每借有质以为依附,热时断不可食,热退必须少食,如兵家坚壁清野之计,必俟热邪尽退,而后可大食也

讲解

本条说明饮食对热病治疗和善后调理具有重要作用。

本条说明了以下四个问题:

①热病往往遗有余热。《黄帝内经太素》云:“遗,余也。大气虽去,犹有残热在脏腑之内外。因多食,以谷气热与故热相薄,重发热病,名曰余热也”。这就是说,大热虽退,但近期常留有余热未清。

②热病遗留余热的原因主要是强食引起。杨上善谓:“强,多也”。即热病期中饮食过多。其机理即原文所述:“病已衰而热有所藏,因与谷气祖薄,两热结合,故有所遗也”。

③治疗热病余热仍要辨证论治,即“视其虚实,调其逆从”。

④热病患者的饮食调理原则是宜少食、宜清淡。因为“食肉则复,多食则遗”。

吴氏对热病饮食调理,在注文中作了阐发。其一,阐发了热时强食遗热的机理为“邪之着人也,每借有质以为依附”。其二,提出热时禁食,热退少食,热尽大食的热病进食原则。吴氏十分强调《内经》这一精神,不但阐发经义比较透辟,而在饮食调理上十分严格而具体。他在后文中谓:“下后虽然热退,余焰尚存,盖无形质之邪,每借有形质者以为依附,必须坚壁清野,勿令即食。一日后,稍可食清而又淡之物,若稍重浊,犹必复也”。“勿者,禁止之词,必者,断然之词也”。“下后热退不可即食,食者必复,周十二时后缓缓与食,先取清者,勿令饱,饱则必复,复必重也”(《温病条辨•中焦篇》)。并以五汁饮、牛乳饮等作为热病患者的一种饮食。十分具体,较之前人有关论述,进了一步。

十七、《刺法论》:帝曰:余闻五疫之至,皆相染易,无问大小,病状相似,不施救疗,如何可得不相移易者?岐伯曰:不相染者,正气存内,邪不可干。

此言避疫之道。

按此下尚有避其毒气若干言,以其想青气想白气等,近于祝由家言,恐后人附会之词,故节之,要亦不能外“正气存内、邪不可干”二句之理,语意已尽,不必滋后学之惑也。

讲解

本条强调人体正气在温疫发病中的重要作用。

本条经文引自“素问•刺法论”,按“刺法论”一篇,原文已亡失,故唐•王冰《素问》注本只存篇名,列在第七十二篇。今“刺法论”系后人补入。以“遗篇”附于《素问》书末。后人多认为系宋人伪托文字。但吴氏所引此段文字,是符合《内经》的基本精神的。特别是“正气存内,邪不可干”一句,更为后世医家广为引用和肯定。吴氏引经目的在于说明温病是一种疫病,具有传染性。强调人体正气在防疫方面具有重要作用。

本条经文说明以下三点:

①温疫有多种,即有所谓“五疫”。

②温疫属于传染病,可以相互传染,即所谓“皆相染易”,其与临床表现基本相同,发病急,死亡率高,即“无问大小,病状相似,不施救疗”。

③传染与否,主要取决于人体对疫邪的抵抗能力,正气强者,不被传染,即“正气存内,邪不可干”。

吴氏在注文中除强调“正气存内,邪不可干”这一主要精神之外,对删节掉一段文字作了说明和批判。这段文字是:“避其毒气,天牝从来,复得其往,气出于脑,即不邪干。即室先想心如日。欲将入于疫室,先想青气自肝而出,左行于东,化作林木。次想白气自肺而出右行于西,化作戈甲。次想赤气自心而出,南行于上,化作焰明。次想黑气自肾而出,北行于下,化作水次。想黄气自脾而出,存于中央,化作土。五气护身之华,以想头上如北斗之煌煌,然后可入于疫室”。之后,又提到“三浴以药泄汗”,“每日望东吸日华气一口”,口服小金丹等等防疫方法。吴氏认为这些“近于祝由家言”,虑“滋后学之惑”,故删去不录。吴氏一贯主张,对经典著作及古人经验采取有扬有弃的分析批判态度,这是非常可贵的。但是,对如何保存正气以避疫邪还必须有具体的内容和方法。“五气护身”,固然荒涎,但是如“避其毒气,天牝从来”,明明是言要避免传染,重视隔离,“吸日华气一口”,系言呼吸疗法,“口服小金丹”,系言药物预防,实为预防措施,可供参考。说明对这段文字,应具体内容具体分析,亦不宜全盘否定。

十八、《玉板论要篇》曰:病温虚甚死。

病温之人,精血虚甚,则无阴以胜温热,故死,

讲解

本条讲正气在温病转归中的重要作用。

“玉版论要”,《素问》篇名,该篇主要讨论色脉诊。王冰注文谓:“甚虚而病温,温气内涸其精血,故死”。吴氏在王冰注文的基础上,对“虚”字作了进一步阐发,谓:“病温之人,精血虚甚,则无阴以胜温热,故死”。经文对“虚”字并非单指阴虚,既指精血虚,也指气虚。根据《内经》阴阳互根的观点,“虚”,应包括阴虚和气虚两个方面。气虚者病温,预后同样不良。这是吴氏强调温病阴虚为本的学术思想的反映。但不一定就是《内经》经文的本义。

十九、《平人气象论》(1)曰:人一呼脉三动,一吸脉三动而躁,尺热曰病温,尺不热脉滑曰病风,脉涩曰痹。

呼吸俱三动,是六、七至脉矣,而气象又急躁,若尺部肌肉热,则为病温。盖温病必伤金水二脏之津液,尺之脉属肾,尺之穴属肺也,此处肌肉热,故知为病温。其不热而脉兼滑者,则为病风,风之伤人也,阳光受之,尺为阴,故不热也。如脉动躁而兼涩,是气有余而血不足,病则为痹矣。

讲解

本条讲温病脉象特点及与其它疾病的鉴别。

“平入气象论”,《素问》篇名,该篇主要讨论脉诊。

本条经文说明两个问题:

①温病的脉象特点是躁而数,即一次呼吸,脉跳六七次。《内经》谓正常人一次呼吸脉来四五次。脉来六七次,按每分钟呼吸十八次计算,脉率约一百一、二十次,显然增快。脉快同时又有尺肤灼热,吴氏指“尺部肌肉热”,为尺肤热,则可以诊断温病。

②讨论温病与风、痹的鉴别诊断。单凭脉快一项还不能诊断温病,风、痹均可出现脉快。其鉴别点一是看同时有无尺肤发热,脉快而尺肤发热者为温病,脉快而尺肤不发热者是风湿和痹症。二是除尺肤发热外,还要看脉的滑涩,脉滑为风,脉涩为痹。

从吴注“尺之脉属肾,尺之穴属肺”来看,把“尺”解释为寸口尺脉,不妥,关于“尺肤”的解释和讨论,参见原病篇第七条。